床是特製的。
中間靠下的位置,被設計出了個類似馬桶大小的洞口,千野雙腿是以“大”字形狀被束縛,他身上蓋著薄薄棉被,除卻上身有穿衣服外。
其餘地方基本上是一絲不掛。
簡單來說,就是好排洩。
不用等到需要上廁所時候慢慢把鎖釦給解開,只要他想,那他可以隨時完成躺著上廁所,只不過小便時很可能會汙染到被子。
不,不對......
也不能說是很可能,經過千野的實驗,他發現一定會尿到被子上,畢竟自己是呈平躺姿勢,再怎樣也不可能給弄拐彎。
期間他有試圖透過各種方式去呼喊醫生,一方面是看看能不能找點理由讓對方把自己鏈子解開,一方面則是想要透過和醫生的對話,找出這個幻象世界的破綻。
但很可惜的。
醫生自離開後就好似完全消失了一樣,無論他怎麼在病房床上大喊,除卻被牆壁隱隱彈回的回聲外,他狗屁資訊都沒有得到。
就算是躺在床上大聲唱歌朗誦詩詞,都沒有吸引到半個人過來......
失去了怪誕能力之類東西。
他身體變得和普通人相差無幾,喊久了會覺得累,最後發現沒有效果,索性就不喊了,只能安安靜靜躺在床鋪上面。
“這裡到底是個怎樣地方?”
“我的人設,除了是個擁有幻想症的病人外,還有其它的麼?”
這些東西千野沒能搞清楚。
哪怕是想了一夜,他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
就這樣被禁錮在小小的病房當中,在身體被束縛情況下,壓根就找不到什麼值得思考有用的資訊。
再加上這具有些孱弱的普通人身體,思考一夜換來的最大結果也就只有瞌睡來,在到達半夜四點的時候,他總算承受不住睏意,睡了過去......
天色亮起。
走廊裡似乎有人在進行走動,好像還有人談話的聲音。
雖然千野很希望自己睜開眼皮時能重新回到原本世界,可結局卻並不如他想象那般...仍舊是不算大的病房,仍舊是那張陌生的天花板。
而且經過這一覺醒來,時間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中午十二點。
有些麻煩......
當然更多的是帶給千野煩躁。
他可沒機會在這裡繼續浪費這麼多精力時間,只是當下沒什麼較好辦法,又只能這樣進行無奈等待。
“醫生,你說我兒子現在情況是怎麼樣來著?他還有好轉的希望嗎,都治療這麼久了。”
“怎麼說呢......唉,相比起剛開始來的時候,確實是有那麼一點點好轉,但好得並不算多,具體情況還得你們做家長的自己斟酌,畢竟我們最多隻能提建議。”
“那關於他的暴力傾向......?”
“這方面我們還得看下一步的流程治療,目前的話我們是稍微控制了他的自主行動,避免他傷害到其他人同時,也避免他傷到自己。”
“所以還是和以前一樣差不多對吧?”
“這個的話,算了,你們自己看看吧......”
“......”
門外傳來模糊不清的交談聲。
不得不說病房的隔音能力還算不錯,得千野認真去聽才能聽出個大概來。
而透過部份談話內容。
不免使千野想起了“父母”這個詞。
他沒忘記,昨天醫生在離開的時候,貌似就有留下今天自己父母會來看望自己的話。
如果說是父母......
不知是什麼原因,千野腦海中突兀出現了些關於自己家庭情況的記憶。
儘管不是太過清楚,當他還是在這些記憶中,有勉強找到對類似自己父母的男女身影。
吱~
門被從內到外的開啟。
這道開門聲也打斷了千野思緒。
他轉過頭去時,正看見門口站了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雖然對方臉上帶著防塵口罩,但他還是認出了這醫生不是昨天那位。
而緊接著的,從門後有走出兩個中年男女。
男人身上穿著的服裝雖老式可筆直,能夠看出衣服是有精心準備過的,儀態方面也相當端正,像極了某個地方領導一類的人物。
女人固然年紀較大,可保養較好的面板也能看出她生活過得不錯,身上沒有穿金戴銀,但還是不經意的能顯現出一絲貴婦氣質。
“所以這是......”
“我的父母麼?”
模糊記憶中的身影與兩人相重合,本來不認識的人也在此時變得莫名熟悉。
女人臉上帶著部分憂傷神色走到屋內,在看見千野那一刻她像是繃不住內心憂愁,兩抹清淚在眼眶中轉悠,慢慢蹲下身子來到了千野跟前。
“小野,感覺怎麼樣?還認識媽不?”
聲音帶著些許顫抖,有種想要哭卻硬生生給憋回去的感覺。
其餘的不說。
就光是這問話就足夠讓人思考,別人家母親看望孩子都是問吃得好不好,最近天涼有沒有加衣服。
可女人倒好,一上來就是一句“認識媽不”。
是回答認識好呢?
還是回答不認識好呢?
千野一時間找不到個合適的答案進行回答,即便他現在記憶裡的確有關於女人的部分記憶,知道對方在自己暫時的人設裡是充當母親身份,可他還是不知道是否該如實回答。
最終,只能暫且保持沉默......
“你別這樣,這樣只會把他嚇著。”門口為父親的男人提醒了女人一句,女人這才有注意到自己失態,重新站起來擦乾眼淚。
“情況大概就是這樣了,病人思緒還很紊亂,由於一直沒法解決他的幻想症,所以他現在還有可能覺得我們這個世界是假的......”
“他那個世界才是真的這種事情。”
醫生在旁邊補充著說道。
女人聞言後,心裡的悲傷更是抑制不住。
她擔心自己再這樣下去會當著兒子面直接哭出來,當下也不敢在病房裡繼續多待,將手裡的飯盒放在桌面上後,給男人給予了個眼神後就走了出去。
飯盒沒有什麼特殊,就是很普通簡單的飯盒。
男人先來不善與兒子進行溝通,嘆了口氣後最終沒說些什麼,只是拿起飯盒開啟,從中拿出筷子準備喂千野吃東西......
“小野,你媽她這個人啊,就是愛哭。”
“我知道你可能現在又不認識我是誰了,不過沒關係,我只希望啊,下次你媽來的時候,你能叫一叫她,讓她開心一下也行。”
重複著不知多少遍的話,男人在飯盒中夾起了一枚餃子送到千野嘴邊。
熱氣從餃子上瀰漫飄散。
很顯然這餃子才被做好不久,就被匆忙的裝進飯盒給送了過來。
老實說,千野很餓。
這種餓感不是源於“動物世界”的物資匱乏,而是因為自昨天到現在,他簡直一口飯都沒有吃過。
吞下餃子似乎是個明智選擇,總歸這是食物,能夠為肚子填些東西,以致於消除掉目前腹中難受的飢餓感......
但千野卻沒有選擇乖乖張嘴吃下。
他只是平靜望著男人,任憑對方將餃子給送到嘴邊,都始終沒有張嘴吃掉。
“這只是幻覺。”
“都不過是幻覺帶來的飢餓感,這些餃子,說不定是其它不能吃的東西......”
千野在心裡這樣告訴著自己。
而男人見餵食無果,就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反應,他再度嘆了口氣將飯盒放下,又給千野說了些“好好配合治療”,“爸爸媽媽一直很愛你”這種話才離開。
醫生自然也跟著走了。
病房內,重新恢復成了只有千野一個人的狀態,唯有桌面上放著的飯盒,裡面躺著十幾枚冒著熱氣的餃子......
時間匆匆度過。
肚子中的飢餓感加上被牢牢束縛在病床上,千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虛難受。
怪誕能力被掠奪的狀態下,不禁讓他想起了當初呦呦給予的試煉,當初對方也是把他的能力給拿走。
就像是開卷考試一樣。
現在自己有經歷的這些,通通都有在呦呦試煉中遇到過。
深呼吸一口氣,千野調整好心態,強忍著不去吃餃子的慾望,平靜的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又一個小時......
餓,很餓。
不過這些都只是幻覺。
是幻覺......
千野最終在模模糊糊中睡著,這次他的夢變得有些不順暢,就如同禁錮在病床上一樣,翻來覆去都覺得不夠自在,難受得想吐。
恍恍惚惚的。
直到身子實在沒法扛住這股難受感,他才睜開疲憊的眼睛醒了過來。
嗯?
睜眼瞬間,千野稍微愣了愣。
彷彿不敢相信自己那麼輕鬆就突破幻覺,他飛快的從床上坐起,打量著身旁的熟悉場景。
是木屋......
簡陋的傢俱擺設,被自己鑿穿用來種植的地板,泥土中長出的綠色枝丫,還有掛在枝頭的小西紅柿。
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
所有事物全都在千野的印象中。
“我這是......回來了?”
幻覺突然結束,讓千野感覺到有些疑惑,畢竟他在幻覺裡並沒有做出什麼,除了按部就班跟隨劇情發展外,他甚至連幻覺的破綻資訊都還沒發現,結果就這麼糊里糊塗的回來了。
不太符合邏輯。
這和千野之前碰見的幻境完全不同。
可身下床板的真實度,還有窗戶外那永遠沉浸的黑夜,都似乎在不斷告知著千野一個資訊——他是真從幻境中解脫回來了。
枕頭邊有他從物質箱裡得來的電子鐘。
一把抓回望著電子鐘上的日期,千野發現自己剛好就睡了十個小時的時間。
如果沒有計算錯誤。
他現在應該算是度過了一天,今天真好就是新物資發放的時候。
“所以,其實那不是幻境。”
“只不過是我做了個比較複雜的夢而已?”
千野沒能弄懂,不太舒適的睡眠導致他全身痠痛,何況當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既然今天就是新物資發放時候,那就證明他現在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用來思考這檔子事。
終歸回來了就行。
不管是不是夢,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拿上西紅柿的種植成果,去到物資發放地點給大家展現自己計劃的可行度。
麻溜的從床上爬起,千野沒管三七二十一就帶上西紅柿出發,按照物資單據上記錄的地圖,快速的朝著物資地點趕去。
幸好的是他沒睡太久。
除了因為睡眠質量不佳精神略有恍惚外,還是及時的趕上了物資發放時間。
在半路時,他有看見不少同行朝一個方向爬動的人,有的認識他,有的不認識他......
當認識千野的人在看見他手中捧著的西紅柿時,都是一臉驚訝,因為千野在帶走這玩意兒的時候,是裹帶著泥土連根刨起。
物質箱完全不可能會有這樣的東西,只要是個聰明人都明白,千野這是成功種植出西紅柿了。
“這個怪物。”
“他之前所說的種植計劃,難不成還真的成功了......?”
有些不敢相信,但更多的是欣喜。
沒人願意永遠生活在這種動物世界般的物資爭奪下,要是可以的話,大家其實也都向往著安穩和諧的生活。
千野能夠成功是件好事。
起碼在百無聊賴的日子中,能夠多出那麼一兩點期盼。
對未來的期盼......
...
...
呼!
另一邊,蘇早滿頭大汗的從床上坐起。
在醒來瞬間他就立即檢查著自己的身體,確定剛才那些事情只是夢境後,他很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怎麼了?”
門邊傳來有間的問候聲。
聞言蘇早下意識皺眉轉過頭去,他不喜歡有間這樣擅自進屋屋子的舉動,儘管他答應過有間給對方自己的房間鑰匙。
“沒有怎麼。”蘇早沒好氣說道,他連抬頭看上有間一眼都不樂意,回答同時只是彎腰準備起床。
“是做噩夢了吧?看你這個樣子,恐怕是做了不太好的夢。”有間猜測著說道。
對此,蘇早並不想解釋太多。
一邊穿鞋,他一邊敷衍的回懟了有間這句話。
“不管我是不是做夢,這都好像和你沒多大關係吧?我們只是合作拿取詛咒源,你關注的點倒是有些沒必要了。”
沒必要麼?
有間並不這麼覺得。
雖然她知道蘇早討厭自己,不過在非常時期還是得用非常態度來解決事情,沒怎麼把蘇早的氣話給放進耳朵裡。
停頓了兩秒。
她語氣沒有多大波瀾的繼續開口對蘇早說道:
“你不用這麼抗拒,我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為我昨天晚上也做噩夢了。”
“是一個不太好。”
“但是卻很真實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