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兩人分別測過百米成績,寧皮皮百米可以跑進五秒,李燦累死累活才跑十三秒。
他倆速度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很快李燦就被追上了。
寧皮皮一個滑鏟,就讓李燦摔了個狗啃泥,然後開始對他拳打腳踢。
李燦又是慘叫,又是求饒,最後採取裝死大法才讓寧皮皮停了手。
“還看不看!”寧皮皮小臉陰沉的問。
李燦依舊裝死。
“哼,撅什麼屁股我就知道你拉什麼屎!”寧皮皮一把捏住李燦的鼻子,不讓他喘氣。
沒一會李燦就繃不住了,張嘴大口呼吸。
“沒死就吱一聲!”
李燦蔫頭蔫腦的應了一聲。
“我問你還看不看!”
“不看了。”李燦低著頭,像被老師訓斥的小朋友。
“你要是再敢跟我胡說八道,我就打死你!”寧皮皮攥著拳頭,惡狠狠在李燦眼前晃了晃。
相處這麼久,寧皮皮這些狠話不知說了多少遍,卻沒一次應驗,李燦早就生出了適應性防禦。
相反,對方這麼咄咄逼人,李燦還有了一點點逆反心理。
“你說話不算數。”他說。
“我怎麼說話不算數?”
“你說會讓我爽一爽的。”
“我……我……”寧皮皮的臉一下就紅了,就像被夕陽渲染過的美輪美奐的晚霞,迷人又可愛。
她罕見的結巴起來,氣勢與聲調都下降了幾個檔次,支支吾吾說:“你胡說……我才沒說過。”
“那天你喝了酒明明說過。”
“沒有!你記錯了!”寧皮皮纖頸一擰,開始嘴硬。
“你就是說過!你臉都紅了,以為我看不出來麼?”
“我臉紅是追你跑太快,累著了!”寧皮皮繼續嘴硬。
李燦不理她了,只是不屑的哼了一聲。
這讓寧皮皮很難受,彷彿喉嚨裡卡了根刺。
沒一會她就受不了了,惱羞成怒道:“我就是說過又怎樣!喝醉了說的話能當真嗎?傻子!”
她又開始對李燦拳打腳踢。
這是寧皮皮的一貫作風,一旦理虧或詞窮就動手打人。
李燦好漢不吃眼前虧,拔腿就跑。
寧皮皮在後面緊追不捨。
前方是一片黑壓壓的灌木,李燦一頭紮了進去,沒了蹤影。
寧皮皮也緊隨其後。
穿過灌木叢,視野豁然開朗,下方有一個足球場大的深坑,裡面種滿麥子。
黃澄澄的麥穗組成一片海洋,在清風吹拂下舒緩盪漾。
李燦靜靜站在麥田裡,雙臂伸展,眺望遠方,留下一個孤寂背影。
寧皮皮狐疑片刻,跳下去一把揪住他,沒好氣道:“你在這站崗呢!”
李燦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由枯麥稈編織而成的臉。
寧皮皮吃了一驚,一個後跳拉開三米。
仔細打量,才發現這根本不是李燦,而是一個稻草人。
它下半身是一根棍,插在地裡,上身披了件衣服,因為夜色昏暗,加上追的急,導致寧皮皮看錯。
就在她認為是虛驚一場的時候,稻草人脖子開始不規則的扭動,發出刺耳摩擦聲,雙眼位置本是兩顆空洞紐扣,此刻卻燃起焰火。
“你好,美麗的小姐。”稻草人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你是誰?”寧皮皮警惕問。
“我是一個孤獨的守望者。”稻草人語氣舒緩的回答。
寧皮皮沒空與它閒聊,四下觀望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人?”
稻草人伸出枝杈手臂,指了指不遠處坍塌的麥子:“那個倒黴蛋摔在那了。”
寧皮皮忙跑過去,果然看到昏迷的李燦。
上面是灌木叢,下面是麥田,大約有五六米的高低差,對於寧皮皮這樣身體強悍的人來說不算什麼,但李燦身子孱弱,這下子恐怕要遭重。
“你沒事吧!可別摔死了!”
“李燦,快醒醒!我們說好要一起成為偉大的神秘者呢!”
寧皮皮不斷推搡著李燦,眉宇間滿是擔憂與自責。
過了會,李燦悠悠轉醒,虛弱的面龐上透著迷糊。
寧皮皮見他醒了,趕忙又板起了臉。
李燦下意識想跑,卻被寧皮皮拽住。
“我是老虎嗎?”她不高興的說。
“我……我怕你揍我。”李燦一副受氣包模樣。
說話的空當,他呼叫體內剛恢復的一絲神秘能量,開始治療傷勢。好在傷得不重,綠光一閃就恢復如初。
“我不揍你了。”寧皮皮信誓旦旦表示。
李燦不放心的試探:“騙我是兒子?”
寧皮皮咬牙勉強點頭。
李燦鬆了口氣,故態復萌,紅著臉說:“那能不能讓我看看你的……”
寧皮皮一臉黑線,險些又一拳打過去。
噗嗤。
一聲輕響。
寧皮皮眼眸大睜,璨若星河的光彩迅速黯淡。
滴答,滴答。
溫熱鮮血流淌而下,浸溼李燦的上衣。
一根枝丫,從寧皮皮後背刺入,又從心口刺出。
稻草人不知何時飄蕩到寧皮皮身後,微笑著看著自已的傑作。
“抱歉,我不想打擾你們聊天,只是實在忍不住了。”它聲音裡帶著虛偽的歉意。“這位美麗的小姐渾身都散發著好聞的味道,令我迷狂。那種感覺……”
稻草人像憋了半月的癮君子突然找到養料,先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滿臉陶醉。
“猶如光明對於飛蟲,水流對於游魚。我能嗅到她身體裡流淌著的神聖與高貴,嘖,絕妙的美味。我要吃掉她。”
“先吃掉她如瓷如玉的肌膚。”
“再啃掉她水晶一樣的骨骼。”
“再喝光她炙熱鮮美的血液。”
“最後我會剝開她的胸腔,露出裡面躍動的心臟。”
“喔,一顆粉紅的櫻桃,馥郁芬芳。”
李燦被這一幕嚇傻了,這才發現還有個稻草人,在此之前都沒注意到它。
“你是誰?”李燦打著哆嗦問。
“我只是一個弱小的惡魔,被該死的女巫詛咒,永世囚禁在這片麥田裡。”稻草人說,“不過總有獵物會自已跳進來。”
嘭!
寧皮皮轉身,一拳將稻草人打飛。
普通人被穿個透心涼,早就進ICU了,但寧皮皮體質強悍,受此重創仍舊有戰鬥力。
她臉色蒼白如紙,胸中卻怒火如沸,乘勝追擊,一個彈跳來到空中,對著稻草人狠狠踐踏一腳。
這可不同於踹李燦時的力道。全力一擊之下,一塊鐵板都能踏爛。
稻草人重重跌落,直直盯著寧皮皮,嘴角掛著詭笑。
它剛一墜地,寧皮皮便緊隨其後,一腳踩在它面門上。
稻草人的臉瞬間扁了下來。
寧皮皮拽住它的軀幹,奮力一扯,碎稻草滿天飛。
如果說之前它還像個人,現在已沒了人形,只剩一個扁扁的腦袋,三根乾巴巴的木棍。
看起來是死透了。
寧皮皮氣喘吁吁。剛才的爆發更像是迴光返照,她明白自已的傷勢有多嚴重。
突然,稻草人體內迸發出無窮無盡的黑氣,就像一片黑壓壓的陰雲,在空中翻騰扭動,最終構成一個巨大的形體。
它身高在五米左右,膚色灰黑,盡是爆炸性的誇張肌肉。
背後生有一對蝠翼,翼展超過十米,被星光穿透,能隱隱看到裡面粗壯的血管。
它的面容極其醜陋,眉間只有一隻灰白色豎眼,裡面閃爍著邪惡光芒。
這才是惡魔本體,剛才的稻草人不過是它的寄宿之物。
“一隻暴躁的小母狼。”惡魔咧嘴一笑,半張臉都裂了開來,露出裡面尖銳猙獰的牙齒。
嘭!
寧皮皮只是稍稍一怔,便又一拳打過去,卻猶如蚍蜉撼樹。惡魔紋絲不動,她卻被反震的後退幾步。
這是一副比鋼鐵還要堅固的軀體。
寧皮皮生出強烈的危機感。
她一咬牙,說:“李燦,你先走!我來拖住它。”
不用她說,李燦早就跑了。此刻藏在幾十米外的一棵樹後面,緊張兮兮的暗中觀察。
他一滴神秘能量都沒了,什麼忙都幫不上,留在現場就是添麻煩,萬一被惡魔劫持,反而還會讓寧皮皮投鼠忌器。
戰鬥還在繼續。
寧皮皮身體雖然受傷,意志卻極其堅定,見硬拼不過,便開始攻擊惡魔的薄弱部位。
插眼,擊打太陽穴,擊打喉結,擊打劍突……種種致命手段她都用了出來。
可惜收效甚微。
如果都被惡魔躲過還好說,絕望的是惡魔根本不屑躲。
哪怕弱點被寧皮皮上千斤的拳頭砸中,仍舊對它造不成一絲一毫的傷害。
惡魔居高臨下,饒有興致的看著寧皮皮,就像看著一位賣力表演的選秀選手。
過了一會,寧皮皮體力逐漸不支。
惡魔的耐心也逐漸消失。
它終於出手,快如閃電,食指和拇指捏住寧皮皮的脖頸,提小雞一樣把她提了起來。
寧皮皮奮力掙扎,卻無濟於事。
勝負已分,毫無懸念。這是全方位的硬實力碾壓。
寧皮皮的眸子裡沒有絲毫懼意,只有濃郁的憤怒。
惡魔伸出猩紅舌頭,舔了舔嘴唇,已經迫不及待要吃掉她了。
直覺告訴它,這位美麗少女體內蘊含驚人能量,一旦將其吞噬,極有可能進階成高等惡魔。
伴隨著手指力道的加大,寧皮皮呼吸困難,意識開始模糊。斷斷續續的思維在她腦海閃過。
當初要聽李燦的就好了……
看來一百年後的歷史書上,不會有我的名字了……
希望李燦能活下去吧……
她知道李燦早就跑了,卻不恨他,只是愧疚連累了他。
劇痛傳來,寧皮皮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惡魔將她一條胳膊扯了下來,放入口中,慢條斯理的咀嚼著。
“真美味。”它就像一位美食家,一本正經的點評著,又惋惜的說,“可惜我不是人類,只是一個無性的惡魔,不然面對這麼完美的姑娘,一定會先做點別的。”
寧皮皮渾身顫抖,直冒冷汗。儘管如此,她的表情中卻未出現一絲一毫的怯懦,只有毫不掩飾的憎惡。
惡魔毫不在意,畢竟弱者的憤怒沒有意義。
很快寧皮皮的意識更加模糊了。
因為失血過多,缺氧,以及最初的傷,她已處於昏迷的邊緣,或者說,死亡的邊緣。
只要閉上眼,便再也醒不過來。
最後她想再看一眼這個世界。
朦朧的視野中,出現陰暗神秘的星空,高大茂密的樹林,黃澄澄的麥田,以及一個畏畏縮縮的少年。
那是李燦。
他明明跑了,卻不知為何又返了回來。
看得出來他很害怕,戰戰兢兢,左顧右盼,一副想逃又不逃的模樣。
寧皮皮想要罵他幾句,讓他快跑,可話到嘴邊只變成微弱的囈語。
“那個……尊敬的惡魔……你能不能放過她……”
李燦來到惡魔身後,打著哆嗦,一副沒出息的樣子,臉上帶著緊張的強笑,從包裹裡翻出許許多多的零食。
“我知道你肚子餓……這些東西都很好吃……能不能用它們來換……”
惡魔微微側頭,面無表情道:“滾。”
“是是是……”李燦唯唯諾諾,嚇得扭頭就跑。
可剛跑了兩步,他又折回來,顫抖著一次又一次鞠躬,帶著哭腔說:“求求你放過她吧!實在不行就把我吃了!”
惡魔充耳不聞,又扯下寧皮皮一條手臂,轉過身,當著李燦的面吃下去。
李燦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一拳打向惡魔。
嘭。
他沒什麼力量,這一拳更像撓癢。
惡魔咀嚼的動作一頓,灰白色眼睛的聚焦緩緩對準李燦。
李燦雙腿止不住打顫,知道自已即將面臨什麼後果,嚥了咽口水,還是鼓起勇氣說:“請放開她……”
“沒吃飯?再用力一點。”惡魔看起來似乎沒有生氣,反而鼓勵起少年。
於是李燦顫巍巍又打了一拳。
“還是沒力氣。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力量嗎?”惡魔伸出粗大的食指,抵在李燦胸口,輕輕一點。“這才是。”
下一秒,李燦倒飛出去,口吐鮮血,無法形容的劇痛侵佔整個大腦。
那看似微不足道的一擊,震碎了李燦的胸骨,折斷了他的肋條,連內臟都攪動的支離破碎。
受了這麼重的傷,李燦已經活不成了,可在腎上腺素的加持下,沒有立刻死去。
他趴在地上,表情痛苦,眸中盡是對於死亡的恐懼。
即便如此,他仍努力昂起頭,用盡全力,一點一點以厘米為單位朝著惡魔爬去,嘴裡混著鮮血發出含糊不清的微弱聲音:“放開她……”
彌留之際的寧皮皮看著這一切,鼻子一酸,忍不住哭了出來。
“真拿你沒辦法。”
惡魔無奈搖頭,然後一拳轟向李燦的腦袋。
預想中腦袋開花的場景並未出現,時間在這一刻靜止。
風中落葉保持著旋轉姿勢,定格於半空。
與之一同定格的,還有無處不在的風。
漫天星辰亦停止運轉。
一切人或物,都永定於此,構成一幅意境深遠的畫卷。
“喵~”
可能過了一秒鐘,也可能過了一萬年,一聲貓叫打破平靜。
一隻長毛橘白貓突兀出現在半空,踏空蹈虛而行,每邁出優雅的一步,腳下都泛起圈圈漣漪。
它完全無視了惡魔,也無視了寧皮皮,不慌不慌來到李燦面前,親暱蹭了蹭他的腦袋,發出小女孩一樣稚嫩可愛的聲音。
“主人,你的處境可不太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