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回到學校脫下身上的裙子，隨手丟在一邊，從衣櫃裡拿出衛衣和牛仔褲換上。本來就平平無奇的外貌，配上衣服更加泯滅眾人。
被沈家收養後，過了義務教育的幾年後，她就開始做兼職了。義務教育的學費不多，這些年兼職下來，將沈家用在身上的錢基本都還上了。
原因無他。
她不喜歡欠人，帶她脫離孤兒院已經是莫大的恩情了。
室友施詩走進來，看到被她隨手丟在椅子上虛虛掛著的裙子，眼睛都直了。
“沈留！這裙子六位數，你就不能掛起來嗎？簡直暴殄天物！”
沈留沒什麼表情的嗯了一聲。
施詩拿裙子站鏡子前在身上比劃，想象著裙子穿在自已身上是什麼樣子。
“雖然設計這裙子的人我不對付，但她裙子設計的很合我口味。這裙子是三年前出的，今年才在秀場上展示，依舊迎合市場，售價吵到很高。”
施詩越看越滿意，越看越嘆氣。
沈留：“你認識設計者？”
“是啊，曲知音嘛。當初還在我面前顯擺，說每件衣服都留了屬於她的印記，剛設計出來的時候故作大方說送我一件，到現在還沒下文。我自已去花錢買又氣不過，不想便宜那綠茶婊。”
施詩將裙子掐腰處裝飾的花邊展示出來，上面用銀絲線縫著一個大寫的i，“喏，就是這個字母，說什麼是愛她媽媽的象徵，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
沒想到這麼巧，沈留摸了摸那個字母，實際上那個字母並不像大寫的i，更像小寫的L，只是那微小的鉤，被藏在了腰間的縫線裡，看不太清楚。
沈留摩挲著裙子，神情莫測。
“你喜歡？我可以送你。”
“啊？”
施詩表情微妙，哪有人會把穿過一次的禮服送人的，況且她施詩也是家裡千嬌百寵的，會差這件衣服？
“你要把這件送給我？”
沈留：“不是這件。”
意識到自已誤會了，施詩尷尬的笑了笑，見她沒有計較，喜笑顏開。
“好啊好啊，正好過幾天我也要參加宴會，你能趕出來嗎？”
“儘量。”
“我聽說你準備弄個工作室，到時候我一定給你好好宣傳。”
她們宿舍四個人，施詩年紀最大，沈留第二，其他兩個都差她四歲多。施詩是研究生但和他們不同專業，學校調劑到這裡來住的，沈留則是因為讀書遲，比同年級的人都大兩三歲。
在宿舍裡隱約聽到另外兩人說過，沈留是他們服裝設計專業第一。
平時沈留獨來獨往的，並不怎麼與大家交流，現在學霸主動和她搭話說要給她設計衣服，這莫大的殊榮，沈留的形象在她心中都高大起來，就快與她姑媽平齊了。
“我會期待的。”
“多謝。”沈留輕聲道。
“我才要給你說謝謝呢，你都不知道我多羨慕我表妹有個當設計師的媽給她設計衣服，你給我設計的是獨家的，我也能揚眉吐氣一回了。”
“謬讚了，我哪能和施老師比。”
沈留難得面上出現惶恐，施詩這張嘴太能誇了，都沒見到實物，就把她抬得這麼高，到時候摔下來不知道多慘。
沈留沒給施詩繼續展示她的善意，隨手把裙子塞到衣櫃裡，揣著手機出了門。
“我先去兼職了。”
她兼職的地方是個酒吧，老闆陳槐是她老朋友了。
高中時陳槐開了個小設計公司，她放了幾幅設計在工作室賣出了高價，但後來不知怎麼被人整的關門大吉，然後就拿著積蓄開了這間酒吧。
酒吧的吧檯附近還掛著幾幅油畫，意識流的畫作，是陳槐親手畫的。但在嘈雜熱鬧的酒吧裡，這幾幅藝術作品意外的很搭。
陳槐給她的時薪很高，上班時間也很隨意，從未給她什麼壓力。
按他的話說，當初就是靠著她在設計室賺了大錢，現在給點回報只是灑灑水。
“你什麼時候能把你那破眼鏡摘了？”陳槐嘆了口氣，“我都好久沒看過你真實樣貌了。”
沈留用那雙琉璃般的眸子淡淡看了他一眼，眼中寫滿了莫挨老子四個大字。
陳槐讀出了深意，摸了摸鼻子：“得了，酒吧裡也不用太漂亮，免得他們為難你。”
“嗯。”
沈留應了一聲，在吧檯前忙碌起來，先是整理了吧檯上堆著的杯子和選單，然後開始擦拭身後的酒櫃。
陳槐大著膽子湊過去，想拍她的肩，卻被警覺的沈留抓住了手腕。
鑽心的疼襲來，陳槐倒吸涼氣：“疼疼疼，你快放開我。”
沈留鬆手，離開了吧檯。
嘖，真冷漠。
陳槐揉著手腕，上面還留著她的體溫，有些燙，隨即笑了，這也算是肢體接觸了。
自從幾年前他給她表白，說她這麼有能力又長的漂亮的小姑娘，誰不動心，那之後她就把自已偽裝成一副木訥呆板的樣子。
再和她站的近一點，她都排斥，說心裡有人，讓他別越界。
也不知道是哪個男人這麼有福氣，被她惦記著。
沈留去了趟洗手間，回來就聽到陳槐吩咐道：“沈留，樓上818包廂訂了幾箱啤酒，你去給小方搭把手，用小拖車拉上去。”
小方已經從儲藏室把啤酒壘到拖車上出來了，見到沈留笑了笑。
“小沈同學，你幫我穩著箱子不倒就行，體力活我來做。”
小方一身腱子肉，力氣很大，偏偏長了張娃娃臉，人也有些膽小，反差極大。
“好。”
818包廂在三樓，兩人乘著電梯上去。
剛到門口，裡面就傳來交談聲。
隱約間還聽到了她的名字，沈留沒當回事，敲了敲門，小方說明送酒，聽到有人應了才推開門進去。
包廂裡煙霧繚繞，男男女女聚集了不少人，有的坐在沙發上玩骰子，手邊都放著酒杯，還有人圍著桌子在玩牌。
裡面的對話也清晰起來。
“確哥，你另一個妹妹沈留怎麼沒跟著來啊。”
男人喝了酒，面色發紅，沈留知道他，楊家家主才接回來的私生子楊晟。
楊晟在圈子裡低人一等，唯一能讓他抬頭的就是沈留養女這個身份。還對她示過好，她沒搭理。現在明顯是酒壯慫人膽，都敢拍著沈確的肩了。
“沈留還在上學，不愛來這裡玩。”
沈確抬手隔開他的觸碰，俊臉皺著，明顯寫著不耐煩。
可惜喝多了酒的人並沒有辨別微表情的能力，楊晟拿著酒杯又灌了一杯，打了個酒嗝，紅暈的面上帶了幾分不屑。
“她一個養女，叫她來是看得起她，她還敢拒絕？”
“楊晟你發瘋滾一邊去，什麼看得起看不起的，我們家一視同仁。”
“確哥你這麼生氣幹什麼，白眼狼一個，沈家都當眾介紹她了，她倒好就這麼離席了，把沈家的面子往地上踩呢。”
“她做事之前都會和我們商量，你出去問問，誰不知道我家妹妹多優秀，比你這個私生子名聲可好太多了。”沈清梨是懂怎麼戳人傷口的，輕靈的聲音在吵鬧包廂裡清晰可聞。
迎來不少認同的譏笑聲。
這事本來沒人會特意提起，偏偏這人沒事找事，那也怪不得別人。
被戳了痛處的楊晟怒上心頭，加上酒精麻痺了他的神經，幾乎無法思考，口不擇言。
“和你說話了嗎，你是親生女兒沒錯，在鄉下呆了十八年，還不是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
“你她媽再說一句試試。”沈確臉色難看。
“我說錯了嗎？她……”
坐在單人沙發上的任行遲突然開口打斷他：“她是白眼狼。”
眾人似乎沒料到他會開口，包廂內靜了一瞬，低沉的嗓音在包廂裡格外清晰。
沈留身形微頓，循著聲音望去，果然是那張矜貴囂張的臉，沒想到他也在這裡。
任行遲揉了揉手腕，面上帶著笑，那笑容並未達眼底，深邃的眸子裡寒光迸裂，沈留清晰的認知到，他在生氣。
酒箱已經搬完，沈留和小方沒有繼續停留。
關門的瞬間，似有感應般兩人目光對上，任行遲笑容一僵，愣是看著她關上了門，才緩緩吐出後半句。
“你特麼又是什麼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