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市某居民樓早餐店,一名異地男子正埋頭嗦粉。他縮著肩膀,豎起耳朵聽店裡的本地人操持著滿口方言話家長裡短。
碗中冒出的氳氤霧氣逐漸模糊了他鼻樑上的眼鏡。
突然,電話響了。男子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半捏住袖口隨意擦拭去鏡片上糊了眼的霧氣,隨後,摁下接聽鍵。
電話那段傳來尖銳女聲,伴雜著嬰孩哭鬧:“周斯禮!你他媽死哪去了!跟老孃玩失蹤呢?十天半個月不回家,孩子是我一個人的嗎?!這家你還想不想要了……”
“嘖…別鬧,我是在工作,又不是在玩!”周斯禮壓著嗓子,語態疲憊,抬手揉了眉心。
“行啊,既然工作這麼重要,你當時結什麼婚?孑然一身,不是更好嗎?我看,這日子也過不下去了,離婚吧。”
周斯禮慫了,急哄:“別!你別鬧了,我的錯,我的錯!我明天就回去,行不行?”
“好啊!明天不回來,你這輩子都別回來了!”女子惱怒,掐斷電話。
“嘟嘟嘟——”(斷線聲)。
周斯禮在N市蹲守了近一週。他始終堅信,宋儒希與景銘之間絕對不只是普通工作關係這麼簡單。
奈何宋儒希那邊素來嚴謹,幾乎嚴防死守,不出漏洞,實在難以更深入挖掘黑料。於是,他便把槍頭調轉至景銘身上。
得知景銘放假回了N市,他便屁顛屁顛跟來N市。在這偌大的城區,尋了好些天,頹靡之際,在街上偶遇了準備回家的景銘與隋安。
功夫不負有心人,他偷偷跟蹤他們,終於得知了景銘的確切居所。
自那以後,周斯禮便日日蹲守在她家樓下,風雨無阻。可以說,自他來了以後,樓下草坪裡菸頭都多了許多。他在賭,賭宋儒希會不會隻身前來與之相會。
不過,這樣乾的缺點就是,他得日復一日遭受鄰里街坊異樣的目光。住戶們每日來來往往的,瞧他眼生,有些個大爺大媽看他鬼鬼祟祟的,猜測他是小偷,好幾次喊來小區保安將他驅趕。
生活不易,我太難了。周斯禮想哭。
宋儒希是當天傍晚離開的。
那時,周斯禮正抽著香菸,一如往常守在景銘家樓下。
忽而,他聽見樓梯間傳來腳步聲。有人下樓。
周斯禮瞬刻掐滅香菸,快步躲到單元樓門口的標語宣傳欄後,透過欄板之間的縫隙,觀察來人。
他看見樓梯口走出來兩個人。一高一矮,貌似是一男一女。男生高挑纖瘦,戴著帽子和口罩,整個人捂的十分嚴實。女生面容清秀,個頭勉強到那男生的下巴處,手挽著那男生的臂彎。模樣親暱。
周斯禮眯起眼,認出來那女生,分明是景銘。而後仔細觀察,那男子的身形,倒是與宋儒希相像。他腦子發懵,慌亂著舉起相機,對著兩人狂按快門。
兩人並未發覺,在前方路口右拐,消失在周斯禮視線中。
周斯禮趕忙抱起相機,不假思索,小跑著跟上去。
然而,在周斯禮走後,樓梯口小心翼翼探出一個腦袋,戴著粉色針織帽,戴著口罩。他四下掃視了一番,確定無人後,敏捷跑進地下停車場,駕駛著一輛白色越野車,瀟灑離去。
另一邊,周斯禮偷偷摸摸跟蹤那二人,一路上,逛了附近的水果店,去了花店,逛了一圈夜市,去了廣場看活力四射的大媽跳廣場舞。全程步行。
嘁,這小子還真招搖。周斯禮心想,啐了一聲。
他躲在廣場的一棵大樹後,佝僂著,氣喘吁吁。
“現在的小情侶,約會的方式還真獨特真健康哈!跑這麼多地方,累死我了!”周斯禮怨罵,順勢舉起相機,對著不遠處石板椅上坐的那倆人,“咔咔”拍了幾張。
“嘿!宋儒希,小毛孩,也配跟我鬥?沒想到,回家之前還送我一份大禮…”周斯禮獰笑,得意洋洋。
這時,坐在石板椅上的少年倏然抬手,緩緩摘下口罩,看著景銘,直樂呵。
“天不負我啊!鐵證送上門來了!”周斯禮大喜,嘴角幾乎咧至耳側。他立即舉起相機,對準那少年的臉,聚焦,看清面容後,嚇得差點胸口鬱結,當場吐血。
這少年,哪裡是宋儒希?分明就是隋安!
周斯禮不認識隋安。在他眼中,這不過就是一個傻不愣登毫無用處的普通毛孩。自己費盡心機守了這麼多天,跟了一路,為的就是拍兩個普通人的戀愛日記?
周斯禮,你腦子瓦特了吧。沒有狗仔做的比你還失敗了吧。。。
周斯禮懷疑人生,淚奔,連夜買火車票逃離N市。
如此傷心地,不願再提。
景銘與隋安回到家,二人面面相覷,幾秒後,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阿銘你是沒看見那狗仔的樣子,看見我的一瞬間當場便石化了…”隋安捶沙發。
景銘眉歡眼笑,“他看你捂的那樣嚴實,我又靠你那麼近,還真以為自己拍到阿希了呢哈哈哈哈…”
隋安朝一旁正嗑瓜子的景母豎起大拇指,向她投去欽佩的目光:“還好景姨心眼多,上午買完菜回家便注意到這人,鬼鬼祟祟的,揹著個相機在樓下到處轉悠。”
“還好,我們上次在街上見過這人,當時就覺得他舉止奇怪,多留了個心眼。”景銘悻悻,有些後怕。
若是當真被周斯禮拍到宋儒希出現在此,不知要掀起多少腥風血雨。
隋安笑,“現在沒事了,不是麼。”
景銘看著他,目光認真、誠懇,“謝謝你,隋安。”
“沒事兒!小事!”隋安擺擺手,滿不在意的姿態。
只是,阿銘,能不能別同我這麼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