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景銘躺在宿舍床鋪上,翻來覆去,身下的床板時不時發出“吱呀”怪叫,對面床鋪的鼾聲起伏有致,耳邊蚊蟲震翅細語,這些雜七冗八的聲響齊齊傳入她的耳內。
伴隨著腦袋下傳來的陣陣不適感,景某人最終還是爆發了。她“唰”地掀開被子,生無可戀坐起,朝著自己的枕頭狠狠捶了幾拳。
也不知是否最近運勢不佳,還是天氣過於潮溼,反正,自個兒日日睡的枕頭,莫名其妙發了黴。
秉著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現實,她提拎著枕頭毫不猶豫丟進洗衣機。結果,棉花“不負眾望”全結了塊,崎嶇不平,睡起來,簡直硌人。
她拽過手邊的玩偶,一把抱住,腦袋靠上去,長嘆息。心中焦慮,隱感不安。
“呲呲——”手機突然響起。
螢幕亮起,顯示新訊息提醒。她眯了眼,點開微信,是宋儒希發來的資訊。
“阿銘,睡了嗎?”
景銘疑惑,敲鍵盤。“還沒,怎麼了?”
“下來。”對方只發來簡短二字。
嗯?景銘蹙眉,這大半夜,上哪去?她順著床梯爬下,輕手輕腳走到陽臺邊,手撐著圍欄,探出半個身子往下看,隨即瞪大了雙眼,胳膊一軟,險些栽下去。
怎麼會?
她二話不說,穿著拖鞋,開啟房門,小跑著下樓。
她看見一個人。那人穿著黑色夾克外套,戴著口罩,雙手插兜,直挺挺站在樓下花壇前。那身影,像極了他。
她小跑至那人跟前,“宋…宋儒希?你怎麼在這?!”孩子一邊喘著氣,一邊埋怨自己為什麼住在六樓,這急衝衝跑下來,可累人。
宋儒希不緊不慢摘下口罩,看著她,不說話。他忽張開雙臂,靠近,輕輕環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肩頭,深邃的眸子看不出情緒。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身子僵硬,愣在原地,一動不動。
半晌,他才緩鬆開手。
不必說,景銘現下,從頭髮絲到腳後跟都是發燙的。她堪堪開口:“你…你怎麼了?”
宋儒希抿嘴,不自覺抬手撓撓腦袋,躊躇半天,才開口:“阿銘,我想問你個事…”他忽然伸手,握住她的雙肩,表情嚴肅而認真:“我本不想這個時候同你表明心意,我總覺的還不是時候,時時看不清自己的情感,偶爾會糾結於是否草率唐突,你是否又懷有一樣的情感,我不知道…”
這下,孩子徹底昏了頭,“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太懂…你是不是生病了?”她二愣子似的,當即抬起胳膊,一手覆在他的額頭,一手覆在自己額上,喃喃自語:“沒發燒呀…”
面對這一舉動,宋儒希顯然吃驚。他無奈笑笑,下意識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唇,繼續說:“我的意思是,今後的路,你願不願意同我一起走…”少年聲音愈來愈小,卻是清清楚楚入了她的耳。
霎時,景銘只覺腦袋嗡嗡作響。她呆呆看著眼前少年不知是因害羞還是單純被冷風凍紅的臉,語無倫次起來:“你…你大晚上的,和我開什麼玩笑呢?我我有些聽不懂了,真的,不懂…”她逐漸癟起嘴,腔調發緊。
聞言,宋儒希皺了眉,面色複雜,看著她,良久,垂眉,道:“聽不懂麼?”他露出一絲苦笑,“是真的不懂,還是…這就是你的答案?”
景銘心頭一緊。她注意到他因緊張而不斷搓動的小手。她從未見過這樣的宋儒希,不安,慌亂,甚至有些卑微。
她忙衝他擺擺手,解釋:“不不不,我…只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你讓我先消化一下好不好?”
他的表情逐漸放鬆了些,嗓音依舊溫和:“沒事,阿銘,你不用急著給我答案…”他仰頭望天,黑夜無星,“我這條路,確實遠不如看上去那麼光鮮,這其中後果,必是要深思熟慮。”
她忽然覺得很難受。年少成名,一路走來,他從未在他人面前訴苦抱怨,總是將自己藏起,自己釋懷。
“阿…希,我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又為什麼突然來尋我,我只問你一句…你這決定是否深思熟慮過,我又是否配得上?”
宋儒希怔怔,而後輕笑,“阿銘,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麼相不相配,只有情不情願。”他一頓,“何況,我也本就是個普通人。”
一個會害怕自己歡喜的女生不歡喜自己的普通少年。
對於景銘來說,這一切來的太突然,如夢一般。
“你,真的決定了嗎?”她問。
他淺笑,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景銘身上,沉聲道:“這話,不該問我,應該問你自己。”
她如釋重負般,粲然一笑,慢慢靠近,試探性伸出手環住他的腰,他身上淡淡的琥珀清香縈入她的鼻腔。“宋儒希,你沒有後悔的機會了。”
他身子一僵,耳朵紅的通透。半響,長舒了口氣,將手輕輕覆在她的髮絲上。
“欸,不過,你怎麼進來的?”景銘叉著腰,一臉疑惑:“這三更半夜的,大門早上鎖了啊。”
他臭屁起來,攤手,滿不在乎的模樣,“翻牆。”
“噗”孩子哭笑不得,“你堂堂一個大明星,居然翻牆進女寢?”
宋儒希有些不好意思,眼睛瞟別處,“事出有因,事出有因…”
一日前,中午,在片場。宋儒希懷裡抱著劇本,坐在休息椅上,眼睛盯著腳下的地板,沉思。楊筠急匆匆跑近,湊到他耳邊,說:“那邊傳來訊息,南氏預備動手了…”
宋儒希回過神,看著楊筠,“我想,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最好的方式,就是順勢而為。”
楊筠錯愕,不可置信,“小希,你…想幹什麼?”
他微微一笑, “小楊哥,你知道,我從不願意說謊。”
“那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情公佈出來,對你的前途有多大的影響?這近乎十年來的心血,可能就要功虧一簣!真的值當嗎?”楊筠壓著聲音,幾乎是低吼。
宋儒希不答,輕閉上眼。“小楊哥,路還長著呢。”
如果是她,便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