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時昇的週年晚會開始籌辦。

景銘最近可忙了。她和一眾實習生們,都忙著幫襯著佈置現場。

舞臺照明燈要如何架,桌椅該如何擺,花束該如何安置…總之許多事。

煩死了煩死了。她常這樣抱怨。雖嘴上說著,心中還是歡欣雀躍。聽說,宋儒希也會登臺演唱。

這不,得了空,逮了自家小孩,意圖進一步獲取內部訊息。

陸雲爾愣神,托腮,思索片刻。

“你問大師兄預備表演什麼節目?我想想…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星光不墜落。”

《星光不墜落》,宋儒希出道時的第一部個人單曲。

救命,這是什麼大型粉絲福利現場!景銘樂飄飄,幹活都積極了許多。

其他實習生見了,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只覺得,這孩子是喝興奮劑了嗎?這種苦力活也能這麼有幹勁兒,真是個勤奮的好孩子。

景銘高興,也並不全是因為這個。她想起了宋儒希還在電影學院唸書時的趣事。

那時,學校聯歡晚會,同學們大都牽著自己的舞伴優雅地跳著華爾茲。宋儒希則是獨自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嗑瓜子。

後來,一位女同學朝他走來,扭捏不安的姿態,伸出手,想要邀請他跳舞。

這少年先是一怔,隨後從手中抓起一撮瓜子,塞到女孩手裡,還說著——我就剩這麼點了,再多沒了。

這事兒最後上了熱搜,眾人紛紛誇讚宋儒希的幽默感與高情商。既委婉拒絕了,又保全了女孩的顏面,實在溫柔細膩。

嗯,真不愧是你宋儒希。景銘想。又不自覺笑了,雙頰泛紅。

一旁的同事見狀,拉著路過的蘇纖華,就問:這孩子究竟怎麼回事兒,竟又莫名其妙笑了,怪嚇人。

蘇纖華無奈,聳聳肩:

“她這幾日都這樣,我也不清楚。”不過想來,應是遇上十分開心的事了。否則,以景銘那一向寡淡的性格,這種情況,又怎會有。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公司晚會如期而至。

景銘和一眾工作人員,圍繞著會堂,靠牆而立。那些座椅,都是準備給領導和藝人們的。

不過,自家小孩懂事,湊過來,拉著她的衣角,示意她同自己一起坐。

景銘朝她擺擺手,溫聲道:

“不用了爾爾,這不合規矩,你自己坐好。”

許多前輩們都站著,她一個新來的實習生,若是坐下了,一不小心入了誰的眼,再招人不喜,她就得收拾包袱走人了。到那時,人財兩空。

隨後,一陣熱烈的掌聲響起。宋儒希他們入場了。

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內搭低領白色襯衫,露出白皙修長的頸,西裝領口處,彆著一隻鑲滿細鑽的蜻蜓。成熟魅惑。

嘶…這該死的魅力。

會堂燈光熄滅,主持人走上舞臺,宣佈晚會正式開始。

“接下來,有請宋儒希先生為我們帶來歌曲——星光不墜落。”

伴奏響起,聚光燈唯獨打在那少年身上,如同傾灑而下的皎白月光,他是月下仙子。手握著深藍色漸變話筒,手指雖談不上十分修長,卻也是骨節分明,白皙溫潤。

少年輕啟薄唇,乾淨空靈的嗓音,婉轉縈繞於禮堂。

你是否曾抬頭仰望

追逐那劃過天際的流星

你是否愧疚於沉淪

不甘屈服現實埋沒黑暗

………

隕石終將墜落

星光永不墜落

一曲畢,掌聲雷動。宋儒希微笑,鞠躬。

景銘安然佇立在黑暗的角落中,望著他,笑的肆意,眼中漸漸存了霧氣。

宋儒希不知怎的,下臺時,竟有些踉蹌,所幸扶住了牆壁,不至於摔倒。

周遭的人見狀,都趕忙圍了上去。

“怎麼了小希?是低血糖又犯了嗎?”

景銘只覺腦中一片空白,來不及思索,一股腦衝進人群,拼了命擠進去。難得的膽大。費了好大勁,才擠到宋儒希身旁。只見這少年,面色發白,額頭已滲出冷汗。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忙從口袋裡找出一塊巧克力,遞給他。

他皺著眉,盯著她,又是那毫不加以掩飾的警惕、防備與不安。

她怔怔,反應過來,慌忙撕開巧克力外包裝,掰了一小塊塞進嘴裡,對他說:

“你看,安全的,沒毒。”

那少年,才算是緩了眉眼,盡力擠出微笑,對她說:

“謝謝。”

他接過她剩下的巧克力,胡亂塞進了嘴裡。而後,被其他工作人員簇擁著,離開了現場。

景銘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她覺得,很難受。心裡很難受。那感覺就像是心臟被人剜去,重重捶打了,然後丟在地上。

年少成名,這條路上,佈滿荊棘。不知究竟是付出了多少代價,經受了多少苦楚與磨折,才成就了那明豔鏗鏘的玫瑰。

出道至今,被寄恐嚇信,寄假肢,被私生騷擾,被潑髒水,演唱會上被鐳射筆追著射眼睛……

她知道的有多少,她不知道的又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