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蘇離開白家後,直接讓車伕帶著自己去了東碼頭,找到了自家的船隻。

在桅杆林立的碼頭,秦家的這幾艘千石船並不起眼,之所以能一眼認出,是桅杆中部懸掛的那個“秦”字旗。

原本水手們是躺在甲板上的,見船伕衝著上面喊落梯。

水手們將船上放的繩梯甩了下來,直到秦蘇嬌小的身影出現在甲板上,這些水手才微微挪動了幾分。

有人認出秦蘇的身份,喊道:“見過小姐!”

秦蘇看了一眼那人,渾身黢黑,果露的上半身精悍強壯。

表情淡淡的問道:“你們老大呢?”

被秦蘇一打量,那漢子黢黑的臉上帶著紅暈,快步朝著船艙跑去。

不多時,浪裡蛟衣衫不整的跑了出來,邊走邊喊道:“誰找老子?”

當看到秦蘇時,先是一怔,隨即衝著甲板上的水手喊道:“都滾犢子,該幹嘛幹嘛去!”

那些水手也不耽擱,紛紛走下繩梯,乘坐小船上了碼頭,最終消失在了往來的人群中。

“他們這是去哪兒了?”

浪裡蛟指著遠處那些庵堂、破廟或是街巷。

“咱們這兒的水手都是保定府、滄州府,要不就是山東山西大漢,他們平日裡沒事兒了,就去這些地方歇著。”

“你沒給他們安排住處嗎?”

“小主子,這跑半年歇半年的,實在是沒法安排,等他們攢夠了銀子,不想幹了直接走人。”

秦蘇扭頭看了一眼浪黑蛟道:“沒人鬧事兒嗎?”

浪裡蛟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道:“打,怎麼不打,見天兒的,不新鮮。”

“蛟爺,就算你們出船,月銀也是一分不少的劃到您賬面上,從今兒後,我每月再多撥出三百兩,給他們安排住處,至少冬暖夏涼,外加一個乾淨。”

浪裡蛟聽著秦蘇的話,笑著道:“得嘞!”

秦蘇左右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朝著甲板上的茶几走去,坐在了茶几前。

浪裡蛟這才想起還沒給秦蘇上茶。

秦蘇制止住了:“蛟爺,我還有幾句話,問完就走。”

“小主子是問找人那事兒?您放心正辦著,有訊息就去通知您。”

“蛟爺,明人不說暗話,您找誰辦的這事兒?”

浪裡蛟嘴角抽了抽,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看著秦蘇道:“找的道兒上的兄弟。”

“哪條道兒上的兄弟?”

“自然是……”他似是想起什麼,腦袋往秦蘇身邊湊了湊道:“小主子,您跟咱們的首輔大人……?”

“蛟爺,這正是我今日來要說的,去年冬月,您私自出了趟海?”

秦蘇這話一出口,浪裡蛟臉上的笑意頓時褪去,不,該是變的凝重。

“小,小主子……我……”

“蛟爺,您是覺著我秦家擔不下那沉船的損失,還是覺得我秦蘇沒有容忍犯錯的量?”

浪裡蛟連連搖頭:“小主子,不是,哎……咱就說不行,可秀蓮告訴咱這事兒可辦,小主子,您可別想岔了,咱就是想把那沉船的損失給補回來。”

“拿命補嗎?”

浪裡蛟自知理虧,坐在那兒索性不再言語。

“那一船的鹽,給誰出的?蛟爺得了多少好處?”

“咱也不知道,就知道是城裡的大人物,事後給了咱五千兩。”

五千兩,剛好一艘大船的價格。

秦蘇拍了拍這船的甲板:“所以蛟爺這是拿命換了這船?”

“蛟爺可知,司敬俢是如何的追這事兒的?”

浪裡蛟搖頭。

“蛟爺可知司敬俢來江南做什麼?”

浪裡蛟搖頭。

“查江南私鹽案啊!”

浪裡蛟聽到秦蘇這話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失魂落魄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兒來,看著秦蘇道:“咱這是被別人給賣了?”

“對,蛟爺就是那人抬出來背鍋的,說具體些,秦家上下,包括我,也要跟蛟爺一塊背鍋!”

浪裡蛟哪裡還坐得住,急忙說道:“小主子,這事兒咱對不住你,可這不是這樣,咱就替別人拉了一趟私活兒。”

秦蘇指著沿河兩側的船,船帆一側的旗幟鮮明,各家的旗幟都是不同的顏色。

“吳家有自己的船塢,宋家世代跑外洋,還有這沿河的船家,不下千家,就咱秦家有能力跑私活嗎?”

“小主子的意思是,那人給咱下的套?”他倏地從座位上起來道:“奶奶個腿兒的,我浪裡蛟真是玩鷹的倒讓鷹給啄了!”

秦蘇看著浪裡蛟道:“蛟爺,想不想讓那人吃個啞巴虧?”

浪裡蛟一聽這話,當即坐了下去,盯著秦蘇問道:“小主子,您說。”

秦蘇衝著浪裡蛟神秘一笑,在他耳邊低聲說著。

浪裡蛟越聽眸光越亮,最後竟抑制不住的興奮,發狠的說道:“小主子,這次要收拾不了那王八蛋,我把腦袋砍下來……”

“打住,蛟爺,我要您腦袋沒用,還是留著管咱這船隊吧!”

秦蘇又跟浪裡蛟說了會話,便坐著馬車回城了。

秦府地處繁華階段,門口卻在幽深的巷子內。馬車還未到巷子口,秦府的僕從馬六便將馬車攔住了。

“小姐!”

秦蘇一聽是專門跑腿兒的馬六,掀開窗簾。

“哎呦我的親孃咧,終於等到您了。”馬六一臉焦急的看著秦蘇繼續道:“小姐,曹漕臺家的小姐在府上候著呢,都等了快大半日了。”

秦蘇面無表情的聽著馬六的話腦中不自覺回閃那日在綢緞莊曹瀟那不可一世的嘴臉,不由得好笑。

這該叫天道好輪迴啊,她絕對有理由懷疑司敬俢是故意住進秦府給自己出氣的。

原本還想著在曹家生意上做個手腳,現在覺得沒必要了,現世報更讓她覺得解氣啊!

“馬六,你回府,就說小姐我跟你司相出去了。”

小姐運籌帷幄,智取千里,馬六當即朝著秦府跑去。

秦蘇則衝著車伕道:“老梁,咱掉頭。”

“好嘞,小姐,咱去哪兒?”

秦蘇回憶了一下昨夜那宅子的位置,去荷花巷。

誰也沒規定只有司敬俢利用她的份兒,這次她要利用司敬俢替自己出把鳥氣,正好將蛟爺那邊的部署說與司敬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