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久等不見回應,心中氣急,喝聲道:“死丫頭,問你話,為何不答?”

趙沅芷收斂心神,淡淡開口道:“父親還好好的在這呢,母親何必急著當家作主。”

依著禮法,繼母也是母,擁有管教繼子繼女的權利。

起初,從繼母進門的第一天,原主就是以何夫人相稱。

後來被罰跪過祠堂,也挨好幾次家法,一通折騰下來便改了口。

現今也只不過是維持面上禮儀,內心沒有絲毫恭敬。

話不好聽,多少有些膈應人。

趙敬欽也知道長女的性子,當下並未多說什麼,只道:“你有功夫與你母親頂嘴,不如將事情說個清楚,省的被人誤會,傳了出去沒臉見人。”

趙沅芷心中不服,反問道:“敢問父親,女兒是做錯了何事,怎麼就沒臉見人?”

哪家女兒敢與父親這般說話?

趙敬欽本就存著怒氣,頃刻間如洩洪之堤噴湧而出。

“逆女,你還有臉問?來人,拿家法來。”

何氏聞言,笑容瞬間綻放。

繼妹趙婉筠亦是在旁幸災樂禍。

趙家的家法是根一臂長,半臂粗的木棍。

這要是捱上幾下,指定疼的滿地打滾。

趙沅芷瞬間就慫了,急忙道:“且慢!”

趙敬欽擰眉,喝聲道:“逆女,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只聽語氣就知火氣不是一般的大。

通常情況下,人在盛怒之時,下手都沒個輕重。

趙沅芷不想無故受那皮肉之苦,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搪塞過去,還真就想到了辦法。

“父親,您可是堂堂吏部侍郎,就算是要教訓女兒,也該有個理由吧?”

“你不敬父母,是為不孝,合該家法伺候。”

“天吶,不孝可是大罪,父親您怎可如此說女兒?”

言罷,趙沅芷掩面而泣。

奈何心中實在不覺傷心,愣是沒能擠出一滴眼淚。

好在古裝寬大,藉著長袖顏面之機,偷偷沾了些口水抹到眼角。

“父親,您如此說女兒,可曾想過母親在天之靈是會傷心的啊......”

她說的母親,乃是已故生母馮氏。

透過原主記憶推斷,趙敬欽對原配發妻的情感十分複雜。

有愛、有恨、有悔、有惱、有愧......

總之是一個極其矛盾的感情。

若說此刻有誰能夠讓她免於家法,只有提及生母之名才有可能。

趙沅芷用盡畢生演技,悲泣哭喊道:“母親,母親啊,您在天上過得可好?是否化為星星,時刻守望著女兒?母親,女兒好想你,真好想你......”

許是原主肉身記憶有了反應,也許是想起遠在另一時空的母親。

本是一段尬演,卻是不知為何,眨眼之間淚如泉湧。

趙敬欽鼻頭一酸,不覺間紅了眼眶。

何氏聽著聲聲呼喚,覺得刺耳,冷哼道:“就說你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若是姐姐泉下有知,想來也不會覺得安寧。”

死者為大,更何況是原配發妻。

眼見何氏說出這樣的言語,趙沅芷敏銳抓住時機,借題發揮道:“可憐母親日日思,夜夜想,都在盼著父親歸來,盼著一家歡聚......

我那痴情的母親,臨終前都還在想著父親可是吃飽了、睡好了,天涼可有人搖扇驅署,天冷可有人添衣防寒......”

話語中沒有半句指責,卻有句句都在指責。

趙敬欽越聽越不是個滋味,喝聲道:“夠了,無端說這些作甚?你只需交待月老廟之事,其他無需多言。”

男人,單是有愛還不夠,還得心中有愧。

無論是父女、夫妻、情侶,皆是如此。

只有讓男人心中有了愧疚之情,才能夠將愛進一步昇華。

這世界,本就沒有純粹的愛,所有的愛都是有緣由。

趙沅芷抹去臉上的淚水,哽咽道:“父親容稟,婚期將至,唯恐事多,女兒便想著趁眼下空閒,前去月老廟還願......”

她將記憶中發生的那一幕,原主與妹妹的對話,一字不差複述一遍。

趙敬欽神情逐漸嚴肅,目光也變得凌厲。

待聽完整件事情的過程,面色更是難看的嚇人。

“不成體統。”

突然響起的怒喝聲將人嚇了個激靈。

趙敬欽眸光一掃,沉聲道:“你姐姐方才說的那些話,可是有錯?”

言語間帶著濃濃冷意,好似臘月寒霜凍人。

趙淑窈眨著眼,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

“父親,女兒不過是與姐姐玩笑,沒曾想姐姐竟然當真,又不肯給女兒一個解釋的機會,轉頭就跑去懸崖邊上,一個縱身就跳了下去。”

咚咚咚。

三聲響。

趙淑窈跪下叩首,用力之大,直將額頭撞的顯出血絲。

“父親,女兒知錯,願領家法,只求父親打的狠些,最好是打斷女兒的腿。好叫女兒長些記性,也算是給姐姐的交待,母親在天有靈,定是會贊同父親的做法。”

一番話,聽得趙沅芷目瞪口呆。

這都是什麼人啊!

當著原創的面,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剽竊創意,一點道德都不講的嘛?

何氏忽然開口道:“老爺,淑窈自小調皮,不懂得說話分寸,這事倒也不能夠完全怪到淑窈頭上。”

若是不怪趙淑窈,難不成還怪原主嗎?

好好一個人,怎麼就不會說人話?

趙沅芷氣急,卻也知道這時候不能夠火上澆油,否則兩姐妹都沒個好。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事情,不到萬不得已時絕不能幹。

往後日子還長,就不信找不到機會報復回去。

冷靜,要冷靜,千萬要冷靜!

初來乍到,不能夠因衝動而壞事,哪怕只是捱上一棍也是不值得。

趙沅芷深深吸氣,剋制住內心躁動的情緒。

場面忽然間安靜下來,只聽窗外幾隻鳥兒在鳴叫。

良久之後。

趙敬欽長嘆一聲,開口道:“真是一出荒唐至極的鬧劇......你們姊妹二人,都去祠堂跪著,跪上一夜,好好反省。”

是不是鬧劇暫且不說。

跪祠堂?

還得跪上一夜?

那膝蓋可不就廢了啊!

真就不把人當人看,當爹的就可以隨意體罰女兒嗎?

答案顯而易見。

封建朝代,還真就是可以。

家法不想挨,祠堂自然更是不想跪。

趙沅芷憋著一口氣,裝出一副楚楚可憐模樣,正欲開口說幾句軟話。

趙淑窈搶先磕了個響頭,出聲道:“女兒知錯,這就與姐姐一同去祠堂跪著,沒有父親吩咐,絕不踏出祠堂一步。”

不知道下跪傷膝蓋嗎?

你要跪,自已去跪,怎麼還帶拉人的?

趙沅芷欲要理論一番,奈何便宜老爹根本不給機會,吩咐了一句:“送兩位小姐去祠堂裡跪著”,隨後一甩衣袖,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何氏見狀,笑呵呵起身離去,扭動腰胯緊隨其後。

臨行前,特意交待下人:“夜裡涼,多送一床褥子,別凍著了兩位小姐。”

趙淑窈擦去臉上淚水,盈盈一笑,說道:“多謝母親關心,若是能有一碗熱羹就更好了。”

何氏含笑點頭,吩咐道:“都聽到二小姐的話了吧,夜裡再準備一碗熱羹送去。”

這能行?

趙沅芷立刻舉手,霸氣開口道:“再加一碗,本小姐要肉羹,不要素羹。”

何氏聞言,扯了扯嘴角,也沒打算在這種小事上刁難,於是便吩咐道:“都記著了,再加一碗肉羹,不要素羹。”

十三歲的趙婉筠已經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孩子,當即開口擠兌道:“肉羹可不好消化,又是在夜間,大姐姐也不怕胖了身子,喜服都已定了尺寸,可別到時候穿不下。”

喝一碗肉羹能胖多少?

小丫頭,你是沒見過姐姐胖的時候啊!

趙沅芷暗自冷笑,一語雙關道:“小妹妹,你可得記好了,大姐姐就不是吃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