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風臨劍宗劉老宗主一封封英雄帖送出,風臨劍宗要舉辦武林大會一事,便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傳遍江湖。

如此盛事,一時間,江湖上開始沸沸揚揚,各路豪傑不論是否收到英雄帖,紛紛湧向蜀中。

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楊定邊可沒有跟劉進客氣,哪怕這位大檔頭仍在蜀中。

一聲令下,蜀地鷹士傾巢而出,在各個要道暗中盯著這些紛至沓來的外鄉人。

在旁觀望的劉進也絲毫沒有介意楊定邊的鳩佔鵲巢,任由楊定邊折騰,暗地裡還從別處抽調了不少好手馳援蜀地,對楊定邊的突發奇想格外的配合。

崇州城中的那間小院子裡,恍若一座世外之地,隔絕了外界所有的紛紛擾擾。

楊定邊給了鷹巢一封手令之後,便又熟稔地當起了甩手掌櫃。

盯梢刺探,鷹巢裡多的是行家,自已一個外行,沒必要指手畫腳。

在劉進的調教下,整座鷹巢宛若一架墨家秘術打造的機關,環環相扣,各部各司其職,卻又配合得嚴絲合縫,只需要一道命令,手下人自然知曉該如何將之落實到位。

納蘭芷菁心安理得地住進了小院裡,霸佔了一棟能夠遠眺湖光山色的小樓。

離武林大會還有些日子,但月牙湖上的擂臺比武依舊如期舉行。比之遙不可及的武林盟主之位,蜀王府客卿的位置反倒顯得有些觸手可及了。

雖然沒了那艘湖中萬花爭豔的惹眼畫舫,眼下的月牙湖反倒更加熱鬧起來。

岸上聚滿了前來觀戰的百姓,人頭湧動。

湖中則是多了不少遊船,都是城裡頭聞風而來的富貴人家。

不少閒來無事的公子哥都是結伴而來,一手摟著美嬌娘,一手提著美酒佳釀,一邊看著湖中心的擂臺上高手比鬥。

看到精彩處,高聲喝彩,就差甩上幾枚銀錠上去為高手助興。

看到了裝模作樣只想混個眼熟的傢伙,奚落喝罵更是不絕於耳。

都是讀書人,君子動口不動手,這些個公子哥們武功或許稀鬆平常,有的更是手無縛雞之力,但這張嘴上的功夫著實了得。

可謂是進能吸納降嬌娘,退可片語誅人心。

比那群大字不識一個的江湖人要高上可不止一星半點。

作為蜀地天子第一號紈絝的蕭思文此刻正耷拉著張臉,一手託著側臉,斜靠在一張椅子上,擂臺上的比武讓他提不起任何興致。

他沒有坐船觀戰,而是在岸上搭一處高臺,身前擱置著美酒瓜果,以他的目力,即便隔了大半里地,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老蕭家雖說貴為皇族,但從來就不缺武夫。

蕭思文如今不過十八歲,一身修為也到了一品境界的門檻,也不是什麼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

這身天賦擱到江湖上,那也是能讓不少名門大派供著的得意弟子。尋常江湖人的武功自然入不了他的眼。

蕭思文百無聊賴地打了一個哈欠,對於自已的一時興起有些意興闌珊,這才第一日就變得食之無味起來。莫說一品了,連個二品境都沒有一個,實在是讓他大失所望。

他孃的,兄弟你在比武呢,還有心思朝我這邊瞅,怎麼著,老子臉上有花麼?

離武林大會的日子還有些遠,崇州官場哪怕是一把手被一擼到底,也是依舊風平浪靜,沒有給世子殿下千騎入城的機會。

蕭思文走下高臺,只是讓人盯著,真要有高手上擂了,再來通知他,跨上那匹西域龍種,一甩馬鞭,直奔楊定邊的小院而去,與其在這邊乾耗著看著一出出醜戲,還不如去他那兒窩著。

過了清明,日頭正好。

楊定邊躺在躺椅上在院落裡曬著太陽,老白也有樣學樣,趴在他的身邊。

看似輕鬆愜意,體內真氣卻是運轉不息。

九龍真訣唯有蕭氏一族方可修習,乃是大玄皇族不傳之秘,立朝至今,也只有楊定邊這麼一個外姓之人習得。

四名義子之中,蕭舉只傳授給了楊定邊,倒不是存了什麼偏愛之心,而是九龍真訣對修習者的體質要求頗高,其他三人天賦雖說都是上乘之選,哪怕體魄強橫如曹戈也並不適合。

而楊定邊則不然,曹戈體魄之強,強在筋骨,一身蠻力堪比洪荒兇獸,而楊定邊膂力雖強,還比不了曹戈的天生神力,但他經脈之堅韌卻是世所罕見。

本來外傳九龍真訣一事,哪怕是打下大玄半壁江山的武德王開口,宗室之中,也依舊頗有微詞,皇帝蕭易點頭之後,才勉強應允。

但到了後來,楊定邊武道之上堪比妖孽般的天賦展露,一眾皇族這才驚覺撿到了一個寶貝疙瘩。

破境速度倒是其次,經他之手融合了百川歸海的九龍真訣,哪怕是醉心武道的幾位老人看過之後也是唏噓良久,竟讓這套霸道功法修習起來變得順平了不少,非但如此,還拉低了對修習之人的門檻,這就過於誇張了一些。

那幾位早已過了百歲之齡的老傢伙恨不得把楊定邊鎖在武庫裡,也就是拉不下一張老臉來,要是年輕些,估計死皮賴臉地去拜師的荒唐行徑都會發生。

這些年楊定邊每回征戰回京,都得被那幾位老祖宗拉過去問東問西,搞得他一個頭兩個大,但又無可奈何,無他,打不過而已。至少也是個扶搖境的宗師,哪個沒在沙場上斬將奪旗過,就他眼下的修為,都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這些年來,老蕭家讀書人沒見多少,武夫卻是日漸增多,大半還都是拜楊定邊所賜,這讓蕭易這麼一個想要文治天下的皇帝有些哭笑不得。

九龍真訣共有十層,每練一層,氣府之中便會生出一道真氣,狀若蛟龍,每道真氣蘊含的力量卻又各不相同,到了第十層,九龍歸一,真氣之威能足以震古爍今。

自太祖至今,能夠修得這一層的人不過寥寥幾人。強如武德王蕭舉,也不過是到了第九層。

功法境界相輔相成,若要達到極高的境界,兩者更是缺一不可。

如今楊定邊雖然只是一品境界,但九龍真訣卻已至第七層,氣府之中,七道烏金真氣,或動如脫兔,或蟄伏盤臥,姿態各異,這也是他能夠肆意轉換真氣陰陽的憑仗所在。

其中最為粗壯的那道真氣,已有真龍氣象,雖蟄伏在氣府深處,卻隱隱有披靡天下之勢。

見到蔫了張臉的蕭思文,楊定邊自然也就知道這小子多半又是沒什麼熱鬧好看,跑到他這兒來發牢騷。

“怎麼,覺得無聊了?”楊定邊開口問道,對於這個從小跑到王府裡廝混的小子,他也是當作親弟弟一般看待的。

蕭思文坐到楊定邊身邊無精打采:“這幫子江湖人的功夫太軟了,沒啥意思。”

“別小瞧他們了,能在江湖上廝混多年的,多少都有些壓箱底的本事。不過,沒到生死關頭,是不會使出來的。”

楊定邊笑了笑,接著又道:“要是可以,你讓兩個三品之上的同境高手捉對廝殺一場,不死不休的那種,你在旁觀摩,收穫絕對不小。儘量別找那些名門大派出身的弟子,野路子出來的三品可不比那些死板的二品差多少。”

蕭思文眼前一亮,一臉躍躍欲試。

楊定邊揉了揉蜀王世子的腦袋:“你小子眼下二品巔峰,到一品不過是時間問題。四品到一品,看似差距極大,本質上則是相同,不過都是煉氣而已。你要是能收收玩鬧的心思,早就能入一品了。”

“不愧是冠軍侯,還真是一針見血。”

納蘭芷箐不知何時下樓,來到了楊定邊身邊,寵溺地揉著老白的鬃毛,言語間卻是帶著些刺,顯然對楊定邊昨日那對爪子耿耿於懷。

蕭大世子向來奉行的都是朋友妻不可欺的堅定信條,對這位如今的冥府府主,自是當作了半個嫂子來對待,哪怕生得再如何花容月貌也不會有非分之想。

雖然這名女子連人榜都不曾進入,但直覺告訴他,絕不是什麼好相與的人物。

想想自個兒老爹,又想想大伯,接著又想到了高坐龍椅之上的皇帝叔叔,這三位身邊的那三名女子……

蕭思文不由打了個哆嗦,心中開始為自已的楊四哥擔憂起來。這位真要是嫁進門來,四哥的日子以後怕不是得跟老爹一模一樣了。

楊定邊起身道:“閒著也是閒著,納蘭,要不要跟我一塊兒去看個熱鬧?”

納蘭芷箐檀口輕啟,吐出一個正腔圓的“滾”字。

蕭思文朝著納蘭芷箐豎起一個大拇指:“納蘭姐姐真乃豪傑也!”

對於這聲稱呼納蘭芷箐倒也不以為意,不過仍舊沒什麼好臉色:“我還是在這陪著老白曬太陽好了。”

楊定邊一腳踹在蕭思文的屁股上,沒好氣道:“帶路。”

蕭思文也不以為意,屁顛屁顛地跑向門口。

兩個人一路嘻嘻鬧鬧,才到岸邊。

一聲淒厲地破空聲突然傳來。

眨眼間,楊定邊將蕭思文拉到身後,探出一隻手,握住一支羽箭,箭勢雖止,箭羽依舊不住地震顫。

正要望向羽箭來處方向,箭頭忽然如一朵金蓮一般綻開,一點金芒,激射而出,勁力極強,直刺楊定邊眉心。

楊定邊紋絲不動,真氣剎那流轉一周天,在身前形成一道無形屏障,一枚三寸金針離他眉心不過寸許,再難進分毫。若是慢上一分,早已穿顱而過。

一眾侍衛紛紛抽刀,將二人護在其中。

楊定邊甩掉羽箭,摘下那枚金針,冷笑一聲。

暗金飛羽,金蓮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