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群山之中,一處幽靜的山谷中,一座雅緻別苑坐落其中,兩側山巒疊嶂,一條小溪流過門前,溪水潺潺,波光粼粼。
和煦的陽光透過紗窗,灑在了正在床榻上盤坐的楊定邊臉上。
楊定邊睜開眼,起身來到一張書案之後,取了一張紙,略作思忖,提筆將冥府一事簡略地寫在紙上。
推開門,抬頭看了眼日頭,兩指放入嘴中,打了一個尖銳的呼哨。
天空中,一頭鷹隼在頭頂高空中盤旋了一圈,筆直地俯衝下來。
楊定邊抬起一隻胳膊,任由那雙尖銳的鷹爪落在小臂之上,鷹隼眼神銳利,轉頭四顧,親暱地蹭了蹭楊定邊的肩膀。
楊定邊伸出一根手指,逗弄了一下,將寫好的書信放入鷹爪上捆綁的竹筒之中。
在小院石桌上烹茶的納蘭芷箐,見這頭飛禽一身青色羽毛,陽光下閃動著靈動的微光,一雙漆黑鷹爪銳利如刀泛著寒芒,見到如此神駿的靈物,有些好奇:“雕出遼東,最俊者謂之海東青。君侯手中這頭鷹隼似是比那海東青還要神駿一些?”
海東青體小而身健,其飛之高可上九天,依色可分為秋黃、波黃、龍鷹、玉爪,其中純白玉爪最是稀有不過,可謂千金難求。但楊定邊手上的這頭青靈鸞可比這最為極品的玉爪還要難得,飛速極快,可日行千里,身雖小,卻可襲虎豹。
楊定邊笑了笑,手指撥弄著青靈鸞的羽毛:“這傢伙跟我相伴多年,這些年,同漠遼交戰,沒有它,我可要走不少彎路。”
納蘭芷箐點點頭,難怪那日與陳藏鋒交手的時候,這傢伙來得那麼快,原來靠得便是這頭青靈鸞。
楊定邊晃動手臂,這頭常伴左右的青靈鸞振翅高飛,向北而去,片刻間,便化作一個黑點,消失在高空之中。
“我已經書信告知陛下,你先等著吧。”
納蘭芷箐回到石桌邊上,給楊定邊倒了杯茶:“南淮洲那邊,我已經差人去查探了。”
楊定邊只是嗯了一聲,也沒就此事多言,有些事提一句便是,事事過問就顯得過猶不及了。
舉起茶杯聞了聞,茶香清爽,楊定邊啜了一口道:“茶不錯,你們冥府還挺會享受。”
納蘭芷箐給自已倒了一杯:“冥府雖在江湖,但也有不少人並不想捲入江湖之中,好不容易有了個棲身之所,自然想著要盡力保住這份安逸。”
“安逸?”楊定邊伸了個懶腰:“是啊,人人都想求個安逸。可如今這世道,獨獨容不下安逸兩個字。”
“大玄如今打得漠遼王庭西遷,一戰便解決了北地邊患,前朝失地盡復,那下一個該朝誰動手了?”納蘭芷箐開口了。
“長遠謀略,非我所長,自有廟堂之上的大人物們決斷,我如今一個閒散侯爺可管不了這些。再說了,北伐一戰,耗資靡費,千里奔襲,看似波瀾壯闊,僅僅是我那三萬飛羽衛,所耗錢糧,便足有三州一年的稅賦,更何況其餘三十萬大軍。若非這些年大玄家底厚實,士卒精銳驍勇,換做他國,可未必有這個本錢。”
楊定邊擺擺手,也是奇怪了,這位冥府聖女可一點都不像江湖女子。
“你就一點都不著急?”納蘭芷箐眼神閃爍。
楊定邊自然知道她言語所指,西楚與他楊氏有著血海深仇,若只是一個龍翔閣,他都不必做這個大玄的國侯,一心練武便是,但誅殺楊氏滿門的是他那個與他有血緣的舅舅——西楚如今的皇帝,想要報仇血恨,可沒那麼容易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前有我楊氏,後有高氏,楚獻這個西楚皇帝,陰損勾當幹了這麼多,沒那麼會早死。”楊定邊如是回道。
“楚帝按理來說,可是你親舅舅,真有那麼一天,你真能下得去手?”納蘭芷箐笑容玩味,言語誅心。
楊定邊冷哼一聲:“當初他逼死我孃的時候,可曾有過半點惻隱之心?”
納蘭芷箐閃著一雙桃花眼眸,盯著楊定邊的臉龐:“生氣了?”
“侯爺我要閉關,沒事別來打攪我,小心我跟你翻臉。”
楊定邊賞了這個女子一個白眼,轉身回了屋內。
納蘭芷箐一手託著下巴,伸出一根青蔥玉指,輕輕地轉動著茶杯的邊緣,看著楊定邊的背影,嘴角微微翹起,勾出一個淺淡的笑容。
若是楊定邊當真是一個心如鐵石,為了復仇不擇手段的人,她要是將冥府透過他手,交付給大玄朝堂,無非是交給了另一個南淮洲罷了。還好,這傢伙看似殺伐果決,可終究不是一個無情無義之輩,因為剛才,她清楚地看到了楊定邊眼神中的一絲猶豫。這樣一個冠軍侯,確實值得她高看一眼,這年頭,多的是狼心狗肺之徒,江湖如此,廟堂之上亦是如此,情義兩個字,多少有些稀少了。
楊定邊回到房間,盤坐於床榻之上,搖搖頭,輕笑一聲,當真有踏破西楚皇都的一日,那個將屁股下的龍椅看得比什麼都重的舅舅,殺與不殺,其實又有何區別。哀莫大於心死,他要做的就是將他最為看重的東西毀於一旦,他沒有在暗處攪弄風雨的本事,只有一身武功和短兵相接的沙場手段。大玄虎視中原,與西楚交鋒不過是早晚的事,到時候自然有的是機會。
屋外,簫聲又起,仍是那曲清心咒。
簫聲入耳,楊定邊很快便收攏心緒,打坐入定。
深吸一口氣,依照先前冥府劉伯的真氣運轉脈絡,調動氣府之中的真氣。
一尾游龍般的真氣,緩緩游出氣府,流經首下焦陽穴,再入胸口俞府,神藏諸多穴位,最後復歸氣府。
真氣再無金光,緩緩呈現烏金之色。
若是納蘭芷箐知曉這般情景,估計就不單單是腹誹一句妖孽這般簡單了。
楊定邊此時凝結調動的這道真氣,並非冥府真氣,而是取其侵蝕之力,化入先前的九龍真氣之中,讓這兩道迥異的真氣完美融合於一體。如此行事,可不單單是一個悟性超凡這麼簡單了。
楊定邊並未急於讓這道烏金真氣建功,而是細細地感受真氣的波動,好讓自已能夠徹底掌握這道新生真氣。
小心翼翼地調動這道烏金真氣緩緩靠向陳靖打入他體內那道青氣,烏金真氣觸碰到青色真氣之時,後者便開始微微震顫。
楊定邊撥出一口氣,額頭溢位細細的汗水,心下卻是一喜。
一鼓作氣,除卻鎮壓青氣的那道九龍真氣,將剩餘五道真氣依葫蘆畫瓢,全部化為烏金真氣。
六道烏金真氣如游龍一般將青氣縈繞,那道最為粗壯的九龍真氣也得以釋放,流轉諸竅穴,也呈現烏金之色,一頭撞向那團拳頭大小的青氣。
青氣不住地掙扎,青光也暗淡了不少。
楊定邊再提一口氣,七條烏金蛟龍,展開對外來之敵的絞殺。
烏金真氣中蘊含的侵蝕之力,不斷地湧入青氣之中,一如抽絲剝繭,後者化作縷縷髮絲被緩緩抽離,被納入其中。
日升月落。
楊定邊再睜開眼,已是第二日,內視氣府,暗歎這陳靖不愧是位列天榜的高手,一日的功夫,才將那道青氣抽離吞噬了十分之一,好在他對這些新生的真氣掌握得愈發嫻熟,再過些時日,就能徹底解決了這個隱患。
這一日最大的收穫,並非能夠拔除陳靖的真氣,而是其間隱隱把握住了這位天榜第六的功法運轉之意,對他的裨益極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