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頭,蟬聲嗡啼,炙烤得扭曲的空氣如糖漿般慢慢融化,樹垂著葉子瞌睡,風也被凝滯。

林衿落和顧澹川躲著毒辣的陽光,走在樹蔭底下,有說有笑地走回家,“中午來我家吃吧,顧姨不是去監考了嗎?顧叔中午也是不回家的。”林衿落笑盈盈地說道,說來也巧,顧澹川的爸爸媽媽都是姓顧的呢連名字都很像,爸爸叫顧知湫,媽媽叫顧知夏。“今天出門前,麻麻還跟我說中午有大雞腿呢,你有口福啦!”

顧澹川在後面跟著,笑笑地回應著。

林衿落大老遠就看見家門口烏烏泱泱一群穿著軍綠色衣服的人,心想,一定是粑粑回來了!

林衿落飛也似的狂奔回家。才到了玄關處,她便等不及的喊到:“粑粑!你回來了嗎?”

等她脫了鞋襪,穿著拖鞋走進客廳時詭異的氣氛讓她打了一激靈。

在前面的警官端著一個盒子,沉重地說道,“林大隊長他,”他一臉哀思,“他因公殉職了。這是他的骨灰盒。”

“因公殉職”四個字在林衿落的腦袋裡迴盪,蕩得她頭暈目眩,一口氣提不上來,林衿落只是自言自語地低低說道,“可是……粑粑明明說過我吃完糖就會回來的……可我的糖還沒吃完啊……”林衿落眼眶微紅,轉而朝那個警官吼道,“你們騙人!一定是假的!我粑粑那麼厲害,那麼多次都化險為夷!你們隨便看見個人就說是我粑粑,我是不會相信的!”林衿落撕心裂肺,指著大門口,“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們!”

眾人都低著頭說話,誰都沒有吭聲,死一般的寂靜。樊殷突然從書房裡走出來,打破了寂靜,“小鯨魚!不要妨礙他們例行公事!”例行公事四個字樊殷咬字咬得很重。樊殷眼眶通紅,臉色也是蒼白的,神情卻是很平淡。

“大隊長那時被他們抓走了,後來當我們奉命去剷除餘黨,救出大隊長時,”那個抱著骨灰盒的警官語氣沉重地開口,“他已經血肉模糊,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上面掛著幾片腐肉。”

林衿落感到胃中翻雲覆雨,一陣噁心,心彷彿被刺穿,支離破碎,她強忍著淚水,“所以說,你們根本就不能確定這是不是我粑粑!”

那個警官又開口了,“我們從他的旁邊發現了警徽,”一個小警官緩緩走上前,遞出警徽和一個半邊血紅,另外半邊血跡斑斑的囊包。“他為數不多的是好肉的手掌心死死的抓著這個囊包。”

林衿落顫顫巍巍地接過那個囊包,她熟悉極了,這就是當時她給林晟的平安符,掉線的珠子終究再也忍不住,噼噼啪啪地掉落在那個開滿緋紅櫻花的平安符上,“啊啊啊……”林衿落大叫起來,抱著囊包蹲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樊殷盯著那個囊包,苦笑,笑著笑著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樊殷:你生前答應過我看櫻花——你這輩子從來沒帶我去看過。最後的最後,也只是帶回了一個染上櫻花的平安符,而違背誓言的你被千刀萬剮……很痛很痛吧……年少時說的話終究是應驗了——背信棄義之人,永墜閻羅……

那個警官又說,“撫慰金有十萬塊。”

林衿落猛的躥起來,“十萬塊錢就想買我粑粑一條人命!?”

“別鬧了!小鯨魚。”樊殷朝林衿落吼道。這是她第一次這麼大聲地吼她。

林衿落憤憤地住了嘴,警官又說道,“當然現在妹妹還沒成年,我們警局會每個月撥大隊長50%的工資進行額外補助直至妹妹有能力賺錢。”

樊殷擦了擦眼淚,悠悠開口,“我們不用補償金,變換成日常用品捐給山區吧。”

林衿落像是想起什麼,突然大聲說道,“是有人和綁匪勾結!是……是一些高官幹部!”

可惜林衿落支支吾吾的不能明確說出是哪些人,因為這個案件牽扯的人很多,手握資料全權負責的林晟早已開不了口,連著資料證據和餘黨一起埋沒在土裡,後來也不了了之了。

……

顧澹川看著哭成淚人的林衿落,滿眼心疼,他蹲下來,從褲兜裡拿出一顆粉紅的草莓糖,“吃顆糖嗎?很甜的。”

林衿落瞥了一眼,哭得更兇了。林衿落: 騙子!大騙子!明明說好要平安回來的……是她害死了粑粑嗎?是嗎?可是粑粑一向守諾,他說好吃完就回來的,現在糖還沒吃完,是不是還是有可能回來的……

顧澹川見她不要,又拿出一顆奶糖,林衿落嗚咽著接過,那時她第一次正式認識顧澹川,他也是給的奶糖……

林衿落紅著眼眶,淚眼朦朧地對他說,

“顧澹川,他們都說我沒有粑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