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陳青桃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一遍,比如面前的人就是A先生,而這是一場專套自己的局。
但是很快她便發現是自己多慮了。
因為章魚幼嬰的觸手伸向她的位置,祂含糊張口,亂七八糟地說著,“爸爸、抱…”
許是她的表情太過驚悚,很快便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陳青桃將計就計,
“青桃,你看啥呢?”
楊松的手在她眼前擺了擺。
“你們沒有看到嗎?”
“看到什麼?”
“他肩膀上,那個女人的孩子。”
緊接著,她在二人面前把男人肩膀上的章魚幼嬰摘了下來,做出抱在懷裡的動作,
但在其他人眼裡,她的懷裡則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看,是不是很可愛?”
空氣大概靜默了一會兒,
楊松知道她能看到幻覺的事情,於是只能做出帶有安撫性質的動作,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他一邊拍一邊悄悄給男人使了個眼色,讓他不要說話。
“她的死跟我們可沒關係啊,你們安全域性的隨便查一查就知道了。”
男人順勢問道:“那你們今天來找明小姐是做什麼?”
“當然是來還委託費啊!”楊松把卡從口袋裡拿出來,“看看,三十萬。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那為什麼要還委託費?”
楊松:“我不是說了嗎,她委託我去鋼廠殺汙染物——但鋼廠爆炸了!”
“你真的沒有去過鋼廠?”
楊松有些不耐煩,“哎你這人怎麼不好好聽人說話,我剛才不是說了我還沒進去過!”
男人一點也不介意他的不耐煩,他表面上仍然帶著淺淺的笑意,轉而問道:“那你呢。”
那股毛骨悚然的感覺又來了,陳青桃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叫囂著殺戮,“母親”亦是如此,
懷裡的東西則在不安分地叫著爸爸,陳青桃猜測她身上有黃光偉氣息的緣故。
“你別問了,她也沒去過!你沒看她狀態不對嗎?”
她的眼睛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朝一個位置盯著,狀態看起來有些魔怔,就像那裡真的有什麼東西一樣。
楊松有些著急,“你還有啥要問的嗎?沒有我就要帶她走了!”
陳青桃突然轉身,緩緩走到公寓裡面,一言不發地盯著那個躺在床上的貴族小姐,
“好麻煩…如果你真的對他們很感興趣,不如直接敲暈了帶走。”
沙啞的嗓音在頭頂響起,陳青桃剋制住轉身的衝動,
“你覺得她是嗎?”長髮男人問。
“天吶,艾德,你能問這種問題才像個弱智一樣,他看起來連選拔實驗體的資格都沒有。”
“我說的是那個小姑娘。”
“喂!你說話呀,我們要走了!”楊松站到了長髮男的面前,擋住了他看陳青桃的視線。
“她啊,更不可能是了。”
“她剛才可是一句謊都沒說,也就是說她真的在你身上看到了那個女人的孩子。”
“呵呵…一個瞎眼的瘋子,看起來還營養不良——我不覺得黃光偉的品味有這麼差!”
頭頂那東西似乎覺得無趣至極,打了個哈欠道:“讓他們走吧,艾德。不要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快點把明雪的屍體帶走。”
一旁的楊松還在喋喋不休地催促著,陳青桃則在緊張地等待宣判。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能夠聽到二人之間的秘密談話,但總歸不是在試探她,這樣做於他們而言毫無益處。
房間裡突然響起一陣鈴聲,長髮男人看了一眼手環,輕聲說道:
“可以了,你們走吧。”
陳青桃並不敢真的鬆氣,演戲也要演全套,於是她只能繼續保持著那個動作,沉默地看著明雪。
明雪——前一分鐘剛聽來的名字,就是面前這個貴族女人的名字。
她原想三天後再帶著楊松再來找她的,那個時間足夠黃光偉背後的勢力查到他們,但她還是低估了對方……
昨日離開她家,陳青桃就已經把方明的腦袋和孢子全都清理乾淨了,以當時對方的精神狀態來看,她在自己走之後大機率會自殺。
但陳青桃並沒有阻止,因為於事務所而言,明小姐自殺對所有人都是最好的結果;她和鋼廠聯絡太深了,對方查到她輕而易舉。
可是要知道她死了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但凡對方稍微精明一點還是能找到事務所。
所以接下來她需要打破逆向思維,主動站出來打對方個措手不及,誘導楊松和自己演戲。
她不在乎楊松是不是裝傻,只要他自己不願意戳破那層牆紙,一切都好說,
反正她馬上就要離開這裡了。
“青桃?”楊松拍了拍她的肩。
“嗯?”
楊松嘆了口氣,“走吧。”
此時,她突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方明,
倒黴不等於該死,但在這個弱肉強食的時代,只有活著才能決定一切。
黃光偉說的沒錯,他們是一類人。
“好的。”
雖然虛偽是他們這類人最大的特色,可陳青桃仍在心裡為她誦唸著禱告詞,那是前世曾在教堂做義工時學來的。
她緩緩向前,想將章魚幼嬰放到她的枕頭邊;俯下身子時,卻看到了歪在一邊的倒三角墜子,它的表面宛如倒立的金字塔,金字塔的前面則是一隻睜開的眼睛,
她心底升起一股怪異感,不由多看了兩眼。
“青桃?”
陳青桃起身跟到楊松的身後,越過艾德時她瞥了一眼旁邊,想要記下頭頂那個男人的模樣,
緊接著,她倒抽了一口氣,難以置信地凝視著對方的後脖頸。隨後便立馬轉過頭,裝作無事發生。
明雪的項鍊竟然和他的紋身圖案一模一樣!
可是為什麼?
一個以受害人身份現身的貴族小姐,為什麼會和三角塔的人有關聯。
她為什麼會戴這種項鍊,
他們總不可能是一夥的吧?
可她不是已經死了嗎,這樣做於她有何益處呢?實在不符合邏輯啊。
邏輯…
不、不對……
明雪根本就沒有死!
“轟隆”的爆炸聲在身後響起,爆炸引起了樓道震動,陳青桃扶了一把差點摔跤的楊松,二人都茫然地回頭,發現爆炸正好來源於他們剛才離開的那間公寓。
“臥槽…”,楊松嚥了口唾沫,心有餘悸地想到:“晚出來幾秒鐘說不定我們也要被炸死。”
陳青桃的腦海裡閃過一幕幕和明雪相處時的畫面,在她看來,對方只不過是位很倒黴的貴族小姐;膽小、溫柔、漂亮、笨拙,因為愛而逐漸變得瘋癲。
但是此時她發現自己竟然錯的離譜,獵人一開始就把自己偽裝成了獵物。
許是感受到了陳青桃的情緒有些激動,惡鬼在心底詢問她:“青桃,要殺了他們嗎?”
房間裡的那兩個人一定沒有躲過爆炸,不死也一定大傷了,這是個很好的補刀機會。
但是不行,明雪演這一齣戲不就是等著她來補刀嗎?
那麼多人看見他們進來了,三角塔的人在這個節點上死了,說到底還是事務所的嫌疑最大;還有,倘若事後安全域性的人找上門怎麼辦?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說:“不用,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