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嘴饞烤肉,想著那油滋滋的肉片在鐵板上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響,兩面一翻,和米飯一起用生菜捲起來,狠狠地炫上一大口,該有多美味。

姜然微笑著表示贊同。

過了一會兒,黎安又提議去吃火鍋。她覺得自已身上又溼又冷,吃頓火鍋能讓身體熱乎起來。她想吃紅白番茄三湯鍋,紅湯要辣到能燙毛肚鴨腸,白湯適合煮青菜竹蓀,番茄湯則要先煮嫩牛肉,最後煮一碗番茄湯麵,吃到飽,不,吃到撐才滿足。

回家的路還很長,黎安餓得肚子咕咕叫,腦海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她哼哼唧唧地說:“姜然,我要累死了,回去我們煮粥吧,喝碗熱粥,然後洗個澡趕緊睡覺。我渾身都好疼。”

姜然沒有回應,她靜靜地坐在船頭,扭轉身子,凝視著那座已經遠去的島嶼。她沉默了片刻,然後對著還在盤算著吃什麼的黎安說:“黎安,我還得再去一次。”

“什麼?”

“我尋思著,我還得再去那座島探個究竟。不把事情搞清楚,我決不罷休。這次起碼證明了一點,我腰間的印記,和這座島,還有你的海螺,確實存在某種關聯,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姜然眨了眨眼,目光再次投向遠方,堅定地說:“即便最終我仍無法改變自已的命運,我也要竭盡全力拯救自已。”

姜然忽然覺得自已這樣很自私,她心想,自已怎麼能因為怕死就把別人拖進這個困境呢?她剛想對黎安說,自已以後再也不會欺騙或央求她幫忙了,就聽見黎安說:“下次我們再來,一定要吃得飽飽的,多帶些食物,包子就免了吧。牛肉還是得帶真正的牛肉,帶豆乾簡直就是對我們的不尊重。”

姜然聽完這番話,心裡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她一邊覺得自已不應該利用黎安,更不應該讓她為了自已捲入如此危險的事情,一邊又明白,或許自已才是這起詭異事件的關鍵所在。想著這些,她突然覺得自已很卑劣,卻又無能為力,不知該說些什麼。

“姜然,我也很想搞清楚我脖子上掛的到底是啥玩意兒。就算它救了我一命,我也有權利知道真相。我想救你,我可不是什麼高尚的人,也不只是為了救你,你別忘了,你還答應要叫我成為百萬博主呢。”

姜然聽到這話不禁啞然失笑。

黎安突然想起自已關於安江的聯想,正好講到此處,她便對姜然又重複了一遍。

姜然也嚴肅了起來,說:“這事情沒我想的這麼簡單,我們回去先休息,然後細細商量一番。你要說洞底的是安江,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從黃山流下的水域不一定全部在地表層,有幾條暗河也很有可能,但是既然叫做安江,我一直理解是條江,江大且寬,河窄且深,這是我們一直的認知,但是也不一定就是這樣。總之,我們先回去休息,然後從長計議。”

說話間,黎安就看到了他們在湖邊的住處。

一進房間,黎安就先去洗了熱水澡,淋浴熱水從頭頂傾瀉而下,瞬間治癒了這兩天渾身的痠疼。因為沾了熱水,這會才發現自已身上很多地方都已經擦破,更別說渾身上下的淤青。黎安想,這次能活著,都已經是福大命大了。黎安想起,自已這次歇業旅行,這才開始就損失慘重,揹包已經遺失,裡面的手機錢包更是找不回來了,身份證銀行卡全都要去補辦。黎安想著都覺得心疼。她咂咂嘴,決定等會問問姜然,都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了,能不能借她點錢。好在這趟出去以前,住宿費是省下了。自已現在全身上下最值錢的,怕就是姜然送她的金手鍊吧。

待黎安換好衣服出門,剛走下樓,一股胡椒肉泥與胡蘿蔔甜味交織的粥香便撲面而來。她走進廚房,只見姜然頭髮溼漉漉的,正專注地切著菜。綠色的蔬菜在滾水中焯過,被擠成一坨,姜然正仔細地將它們切碎。

或許是察覺到身後有人,姜然回頭看了一眼黎安,微笑著說道:“馬上就好。我們這一番折騰,回來後腸胃可能不會太舒服,喝粥吧。我煮的生滾粥特別好喝,等會兒趁熱喝一碗,然後趕緊去睡覺。我已經把今天的網路訂單都關閉了,等會兒我也休息。”

黎安坐在靠窗的位置,微風輕拂著她的臉頰,她靜靜地望著窗外。不一會兒,姜然邁著小碎步,端著一大鍋粥走了進來。

說是喝粥,姜然卻忙活了好一陣,做了兩三碟精緻的小菜。馬蘭頭被切得細碎,與香乾拌在一起,加入了香油、白糖和鹽巴,散發著陣陣清香,令人解膩;脆嫩的藕帶酸辣可口,想必是姜然早些時候就精心醃製好的;還有一盤蔥油蠶豆,這個季節的蠶豆鮮嫩無比,只需用舌頭輕輕一抿,便化作細膩的豆泥滑入腹中。

黎安吃得無比滿足。

酒足飯飽後的黎安,愈發睏倦了,她坐在座位上,輕撫著圓滾滾的肚子,稍作歇息。

“你還有備用手機嗎?”姜然突然問道。

姜然不提黎安還沒想起來,她這麼一說黎安就把自已借錢的想法提了出來。姜然一口答應,既然是她帶來的無妄之災,那理應由她承擔。

黎安順手拿起一張紙,在紙上隨意的寫著:黎安、海螺、青衣女子、霧氣,又在下面寫著姜然、印記、小島洞穴、傳說。姜然看了一眼明白黎安是想理一理這次事件,就跟著下面繼續寫:龍頭島、地底暗河、安江、藍色生物。

兩人凝視著紙上的線索,心中暗自思忖,似乎感覺到了某種聯絡,但又似乎有些不對勁。

如果說黎安的海螺是姜然祭祀的關鍵,然而這次從頭到尾,海螺對於姜然並未起到任何幫助,最終海螺的霧氣也只是選擇性地拯救了黎安,對姜然的生死卻毫不關注。

那麼,夢中的青衣女子究竟是誰?她為何會投身湖中?河中的藍色生物到底是蟲還是魚?它們又是如何出現在姜然身上的?它們的出現毫無規律可循,究竟是什麼事情會引發它們的出現?

最關鍵的還是姜然的夢,夢中要求姜然將海螺帶去,可海螺與黎安緊密繫結,根本無法分開。所以,會不會那座島想要的根本不是海螺,而是黎安?

這些錯綜複雜的聯絡讓黎安眼前一黑,她感到愈發疲憊,更加覺得自已需要休息。

她對姜然說道:“我們先休息吧,等我們養精蓄銳,頭腦清醒後,再去查查你媽媽所說的傳說到底是什麼。還要再仔細搜尋一下,有沒有其他關於你們家族詛咒的記錄。既然這是世代相傳的詛咒,那麼中間一定有人已經對此進行過研究。我們不妨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深入探究。”

姜然也覺得頗有道理,說:“先休息吧,等我們休息好了,我把我這段時間收集的資料整理給你看。”

說完,兩人打著哈欠,嬉戲打鬧的上樓睡覺去了。

這一覺,連黎安睡得並不安穩。她又做夢了。

夢裡的她這次仍然躺在水下,雖然知道是夢,但是她的大腦十分清醒,因為已經有過一次經驗,這次她並沒有那麼驚恐。

她仔細的觀察著周圍,河水不深,但是也沒過了她的臉,她沒有因為不能呼吸而急躁,反倒是努力的想把周圍的一切記在腦海裡。

她清晰地記得,上次沒過多久,那河面上便走來了那位青衣女子。她在等待,這次她下定決心要記住她的面容。然而,一段時間過去了,這次踏水而來的並非青衣女子,甚至連女子都不是,而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他的身體沉重無比,每一步都踩得整條河流水花四濺。他的手中似乎緊握著一柄沉重的錘子,那錘子在他手中,彷彿有千斤之重。他站在黎安的右上方,怒目圓睜,眼神中透露出赤烈的怒火,身形猶如一座巨大的山嶽。突然,他高舉雙臂,向天怒吼,那怒吼聲如雷震耳,響徹雲霄。怒吼過後,他縱身跳入水中。

黎安看到這樣一個壯漢朝自已撲來,心中一陣恐慌,僅僅是瞬間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那壯漢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緊接著,她又看到了之前和姜然在河底看到的藍色生物,這次她終於看清楚了。這生物既不是蟲子,也不是魚。它的背上長著兩對宛如蚊蟲的翅膀,中間的身子像蛇一樣蜿蜒,尾巴則像鯉魚的魚尾。它扭動著尾巴,緩緩向前,最終也停在了黎安的上方。這回,黎安看得更加清晰了。原來,發光的是它的肚子,那幽幽的藍光,彷彿是從它腹中散發出來的神秘之光。這怪物的頭顱像野獸一般,慢慢低下,就在黎安以為它也會像之前一樣投入河中時,這怪獸卻突然被撕成了無數細片,如碎紙屑般飄蕩在整個湖面。隨後,湖中的灼熱感再度襲來,這次,明顯能感覺到這灼熱感是從背部傳來。她想要翻身去檢視,但身體卻像被釘住了一般,無法動彈。

正當她灼熱難耐時,忽然就醒了。

黎安猛然坐起身,跳下床,看著窗外的景色,回憶起剛才的夢境。

她坐在書桌前,拿出紙,想把這幾次的夢境理理清楚。

她第一次在酒店夢到霧,不管是夢見還是真遇見,現在能證明的是它第一次出現起就沒有打算害過黎安。

接著,黎安的胸前出現了藏有霧氣的海螺。

第一次做夢,應該是在戰爭中,這團霧氣載著自已到河裡。不斷有人或者妖怪跳入河裡消失不見。第二次的夢境裡,出現了無法跳入河裡的妖怪,似乎被什麼碎成了一片片。

如果這個故事和姜然的傳說匯合在一起,那邊是:

逐鹿之戰後,鳳凰等上古神物、妖物都要依次跳入水中,但是在跳入水中後有些妖物遇到了什麼事,導致無法跳入成功。

針對姜然的傳說,其實黎安一直有疑問。既然說炎黃既然勝利了,為什麼應龍墜地會對姜然家族進行詛咒?就算再生氣,我們都是炎黃子孫,做了什麼才會讓龍詛咒他們?

還有女魃,根據傳說看,她是炎黃的後代,準確的說是皇帝的女兒,為什麼戰爭勝利後反倒被送去了西北。按照民間傳說,魃並不是什麼好物,傳說出現魃就會帶來旱災。為什麼這前後會有這麼大的反差?

如果自已沒記錯,曾經在中國神話裡看到過,皇帝在斬殺蚩尤並不是簡單的砍頭,他將蚩尤四分五裂並藏在不同地點。既然蚩尤已經死了,但是皇帝為了報復多年之仇,就將蚩尤四分五裂。皇帝既然如此記仇,那是什麼理由能讓應龍對於自已的後代進行詛咒?

還有,姜然媽媽祭祀的到底是什麼?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山神,普通祭祀山神需要帶的東西一概沒有,反倒是一定要霧氣沒散就要完成。完成的具體是什麼呢?還有,姜然明明不屬於她媽媽家族親生子嗣,為什麼也會受到詛咒的影響?如果詛咒不分人,那豈不是人人都會被詛咒?

問題太多,黎安想的一陣頭痛。

早晨起來,黎安的腦子很清醒。在很清醒的時間裡,黎安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沒有換睡衣,直接走到了姜然門前敲門。

姜然迷迷糊糊的開啟門,看著頂著亂髮的黎安說:“你又做夢了嗎?起的這麼早。”

“別睡了,我似乎想清楚你腰間的蟲子從何而來了。”

姜然聽聞,瞬間清醒了過來,急忙請他進屋。

黎安雙腿盤坐在姜然的床腳,蓋著被子對姜然說道:“你第一次發現腰間印記是何時?那段時間,你有沒有接觸過地下水?”

“這不好說,我經常在山裡拍攝影片,有時遇到小溪會多拍幾段。”

“第二次,印記生長,是在泡溫泉時對吧?而溫泉,本身就是地下水!”

姜然若有所思,坐在床上示意黎安繼續。

“後來,我們在地下河中看到了似魚非魚、似蟲非蟲的東西。準確地說,我看到了翅膀,便認為它是蟲,而你看到它在水中游動,便認為它是魚。倘若,它既有翅膀,又有尾巴呢?”

“是什麼怪物嗎?還有,難道這東西專門從河底游上岸,飛到我身上咬我?”

“我還不明白它們為何追著你,但現在可以確定,你身上的東西來自於地下河。你讀過《山海經》嗎?”

姜然點點頭。

“山海經裡的怪物很多,有一種怪獸,頭如野獸,身長兩對翅膀,如蛇形,尾巴如魚尾。琴蟲!”

“如果真是這東西,那我更想知道,為什麼他們要追著我咬。”

“這點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我估摸還是和你媽媽的祭祀不無關係。”

“嗯,我們先起床收拾吧,待會我們一起探討一下。”

“姜然,昨晚我又墜入了夢鄉。”黎安將昨夜的夢境和自已的揣測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姜然,剛想詢問姜然的看法,就聽到自已的肚子發出了不爭氣的咕咕聲。

姜然自然也聽到了這陣腸鳴。她輕拍著黎安的肩膀,柔聲說道:“等會兒樓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