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接過姜然遞來的包子,包子香氣撲鼻,掰開後,那股潮溼的氣息與菜肉的香味交織在一起,給人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是小時候媽媽蒸包子時,墊布晾涼後散發的味道。黎安想到這裡,不禁啞然失笑,為何會突然想到墊布呢?只因兒時的她覺得包子如此美味,那墊布肯定也不會差。於是,她趁媽媽不注意,狠狠咬了一口墊布,媽媽還以為她是因為嘴饞包子才偷吃墊布。長大後,每次吃包子,家人都會說起這件事,嘲笑她一番。媽媽一定想不到,長大後的自已竟然真的會吃有墊布味的包子。多年前的笑話竟正中眉心。想到這,黎安不由自主地痴痴笑了起來。

“黎安?”姜然聽到笑聲,疑惑地看向她。黎安強忍著疼痛,一邊向姜然擺了擺手,一邊將剛才的想法告訴了她。

姜然苦笑著搖搖頭,看著自已手中的包子說道:“等我們出去了,我一定要讓你嚐嚐我的手藝。你可別小瞧我,我會做的菜可多了,可不止套餐裡的那些。”

黎安一邊往嘴裡塞著包子,一邊不住嗚嗚地點頭。

兩人拿著包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就不住的笑了起來。吃完包子,兩人的體力如充電般恢復不少,於是決定按原計劃繼續前行,畢竟此地既無食物,也無救援,並非久留的良善之所。

兩人沿著河流,深一腳淺一腳地跋涉著,洞穴中一片死寂,唯有河水撞擊石壁的聲音,在整個空間中迴盪。鐘乳石上的水滴,像調皮的孩子,時不時地跳下,砸得地面叮叮作響。

“你夢裡究竟聽到了什麼?”黎安實在難以忍受這死一般的沉寂,決定先弄清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

這事得追溯到一年前。我腰間的這條印記,便是在那時出現的。一年前,我前往敦煌負責一檔節目的策劃——沒錯,我也會接一些短期的策劃工作。回來後,我邊遊山玩水,邊釋出影片,然而,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自已的腰間竟有了印記。起初,我有些驚慌失措,畢竟,我的母親正是因為這個印記離世的。當時,我馬上去了當地醫院進行體檢,結果卻一切正常。無奈之下,我只能偶爾觀察一下。將近一年過去了,這個印記一直沒有產生任何影響,以至於我都快將它淡忘了。

意外發生在三個月前,那時天氣還很冷。我去附近爬山、泡溫泉,爬山時並沒有什麼異樣,但當我進入溫泉時,腰間突然一陣劇痛襲來。我去廁所仔細一看,這條印記竟然在隱隱顫動!更確切地說,它不知何時已經長大了,大約有 5 厘米長。當時,也許是因為溫泉的水溫太高,它竟像是要活過來了!這可把我嚇得不輕,我趕忙回家再次做了體檢,可結果依然是一切正常。此後,它又恢復了平靜。

說到這裡,姜然嘆了口氣。黎安想起了那條蛇形印記,她看到時,它確實只有半腰那麼大,和姜然說的一樣。“然後呢?這又跟你把我帶到這裡有什麼關係呢?”

從那以後,要說沒有異樣,那肯定是不對的,我如同墜入了奇異的夢境旋渦,開始頻繁做夢。曾經的我,總是一覺睡到天亮,與夢境毫無瓜葛,然而如今,我每晚都沉浸在夢境的世界中。起初,夢境尚且正常,夢中呈現的是我在甘肅所目睹的草原、沙漠、戈壁等景色。這本也無妨,畢竟那都是我親身經歷過的地方,夢中的情景在醒來後雖模糊不清,但依稀記得是自已熟悉的景象。

然而,後來的情況卻變得不同尋常。大約一個月前,無論夢境中的景色如何變換,我都感覺異常炎熱。無論是在水中、草原上,還是沙漠中,我的雙腳都會如被火烤般滾燙。我在夢中拼命奔跑,似乎只有這樣,才能遠離那滾燙的地面。這個噩夢持續了很長時間。

可就在三天前,我依舊在夢中奔跑,突然間,我被一團霧氣捲起,飛了起來。雖然飛得不高,但我的雙腳不再被滾燙的地面折磨得發疼。然而,好景不長,很快我就聽到有個聲音沉悶地說:“有了翅膀就不會疼了!帶著金色海螺來找我吧…”

“那團霧是條形的?”黎安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夢中載著自已的那團霧,忍不住打斷了姜然。

“你怎麼知道?沒錯,它的正前方似乎有樹杈樣的角,扭動著前行。”姜然詫異不已,回答道。

黎安走在姜然的前面,聽到此處,憋著嘴,轉過頭,滿臉愁容地對姜然說:“因為我也夢見了這條霧,載著我在河上飛翔……”黎安想起自已在酒店的遭遇和那晚的夢境,既然說到了這裡,就把這一切都告訴了姜然。

姜然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她摸了摸自已顫抖的嘴唇,對著黎安說:“真的是你!我沒猜錯,真的是你!我本來只是想試試看,沒想到,真的是你!”

黎安看著從激動變得興奮的姜然,轉過身去,看了看黑色的河水,說道:“再說說你的夢吧,然後呢?你怎麼就想到要把我……”黎安哽咽了一下,接著說,“你怎麼就想到要把我騙來這裡呢?”

雖然黎安並不想承認,但不可否認的是,確實是姜然把她騙到了這裡。

那時,一個難以分辨男女的聲音引領我去尋找金色海螺。在夢中,我疑惑地詢問:“你是誰?我該去哪裡找你?”隨後,他便帶我來到了這座島的洞穴前。姜然或許是過於激動,並未留意到黎安瞬間的悲傷。她繼續說道:“這座島,這個洞穴,是我兒時的回憶。那時,媽媽會帶我來這裡玩耍。她將我放在洞口,獨自進去祭拜山神。祭拜結束後,我們會在這裡愉快地玩上一整天,然後才回家。當然,夢醒後,儘管這個夢有些奇怪,但也只是眾多奇怪夢境中的一個,我並沒有在意。”姜然的腳步沒有停歇,她的眼睛卻深深地凝視著前方的黎安。

“直到我在車站與你相遇!在人頭攢動的車站裡,我一眼就看到了你。那一刻,我的心彷彿被什麼猛烈地撞擊了一下,這種感覺前所未有。還沒等我回過神來,你就走到了我面前。你放下包,低頭的瞬間,我看到了你脖子上掛著的金色海螺。儘管你把它藏在衣服裡,但我還是一眼就發現了。我當時既震驚又意外,只能先把你帶回來。”姜然吞嚥了一下口水,接著說:“本來我不打算告訴你這些,畢竟夢中的事情難以作數。但沒想到的是,這幾個晚上,我腰間的印記一直在隱隱發燙發痛。我開始害怕了,我想,也許我把你帶到這個山洞,像我媽媽以前祭拜山神一樣,把你的海螺放在這裡,然後向你賠禮道歉,再把你送回去。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我可以用錢買下你的海螺。”

“那這幾天你為什麼一個字都不提?為什麼不直接向我要海螺呢?”

“這兩天我觀察過,無論是你做任何事,都很保護這個海螺,只要漏出來你就立刻把她放進去。如果我直接提,我怕你反倒會反對。”

“所以你打算先把我弄過來,然後在跟我說海螺的事?”

“等到了這裡,如果這顆海螺能解除這一切,我就跟你坦白,我還準備了金手串,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我就拿金手串跟你換。”

“結果沒想到,一拉一扯,咱倆都在這裡了!”黎安無奈的回頭看姜然,沒想到姜然不知道從哪裡真的拿出了一個金手串。

姜然看到黎安扭頭看她,索性一把抓住黎安的胳膊,順勢帶在了她的手上。黎安舉起胳膊,在燈光下看著手串。手串一個個金珠子在昏暗的光線下蒙上了一層霧茫茫的金光,最下方左右兩邊各吊著一顆柿子和一顆花生,代表著柿柿如意好是花生,正是的當下流行的款式。

黎安抱歉的看著姜然,晃著胳膊搖了搖手串,說:“這回我還真是換不了了,那個海螺我剛才也跟你說了,不是我不想拿下來,是我真的拿不下來。你總不能讓我壯士斷腕吧?”

姜然回憶起這海螺已跟黎安融為一體,無奈的說:“你先待著吧,回頭再說祭拜的事情。”

兩人談話間在洞裡已經走了一段時間,整個巖洞越走越窄,但是河流卻沒有變化。兩人從一開始並排走,變成了現在前後直行都覺得困難。探照燈也越來越暗。

黎安示意姜然先把燈關了,歇一歇再繼續,畢竟渾身傷痕儲存體力才能繼續前行。

探照燈剛關閉時,兩人還沒有覺察什麼。一會兩人的眼睛適應了黑暗,就發現不對勁了。

不知從何時起,整條河流猶如銀河般閃爍著點點星光。星點稀稀落落,彷彿月光被砸碎,零星地飄灑在河中,美不勝收。

兩人靜靜凝視著河裡的一切,世界彷彿都安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黎安好奇地問:“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它們不會飛,不像是螢火蟲。難道河裡有什麼會發光的東西嗎?”

“像是從河底飄上來的,也許是會發光的魚或者微生物吧?我也從未見過。”姜然在黑暗中輕輕搖了搖頭。

漸漸地,原本河面上的點點星光,匯聚成了一片片如夢如幻的藍光。黎安望著河面,突然想起自已曾在夢中躺在河底的景象,竟如此相似,只是這次是站在河岸眺望,她也無法確定這究竟是不是同一條河。

姜然開啟了燈照向河面,想看清這到底是什麼東。沒想到,在燈光的輻射下,剛才聚成一片的藍色光斑瞬間散去不知蹤影。姜然突然覺察出一絲絲的危險的感覺,她催促黎安快點向前走。

黎安看著奇怪的河水,突然問姜然:“我們為什麼一到早霧都沒散就要來這個山洞呢?你的夢裡有說要幾點到嗎?”

“幾點到?”姜然突然覺得很好笑,便對黎安講,“這詛咒進化了幾萬年,似乎還沒有掌握時間的奧秘。是以前我媽媽祭拜山神,都是趁著霧沒散就要祭拜完成。”

“你們這裡的山神喜歡早起是嗎?你知道怎麼祭拜嗎?”黎安頓時也覺得自已的問題很好笑。

姜然頓了頓,說:“說實話,我還真不知道。我媽媽準備了什麼,怎麼祭拜,從來沒有跟我講過,也從來不讓我在祭拜的時候進洞。這兩天我也在想怎麼祭拜,左不過就是帶著雞羊牛豬代表牲,甜酒水果祭天地,還要扣磕幾個頭。再說了,主要環節是你的海螺,獻上海螺,才是我接觸詛咒的線索。”

黎安仔細想了想自已入洞看到的一切,好像自已也並未看到什麼香火蠟燭,扭頭看著姜然的揹包,問姜然:“祭拜的時候你媽媽不讓你入洞,但是你說你經常來玩,那祭拜完成,你進洞總能看到你媽媽留下的痕跡吧?你媽媽每次都帶這麼多?你帶了嗎?還是說你就準備放個海螺,然後磕幾個頭?”黎安覺得,這要是能破解姜然的詛咒,也太離譜了吧?

姜然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雞、羊、牛、豬,這些可都是祭祀天地的代表啊!我媽媽帶的都是雞蛋、羊肉串、牛肉乾、豬肉鬆,等祭拜完,它們就統統進了我的肚子。”

黎安一臉驚愕地看著姜然,嘴唇輕抿,說道:“你今天也帶了這些?要是真有什麼神魔之物,你難道打算替他撕開塑膠袋,當作下酒菜嗎?”

姜然撅了撅嘴,不服氣地說:“反正我媽媽就是這麼做的,我照做肯定也不會錯。”

黎安張了張嘴,剛想回懟一句,卻突然想起姜然的媽媽已經離世,又想起了自已母親的遺容,心中不禁湧起一股悲傷。

姜然看著黎安突然陷入難過,心想估計是自已提到媽媽,黎安想起自已的媽媽了,便對姜然說:“我們快點走,等出去給你媽媽報平安。我在來時的路上就想問問你家人情況,再讓你去報個平安,但是你又什麼都不願意說,我怕節外生枝就沒…”

“姜然,我的爸爸媽媽都去世了。”黎安突然正視著姜然,平靜的講著。

姜然意外的看著黎安,不知道說點什麼。她把黎安一把擁入懷中,輕拍著背部,說:“黎安,以後,你還有我。”

黎安把頭放在姜然的頸間,聞著姜然的味道,初聞是河水腥味,慢慢的河水腥味就變成了淡淡的茉莉香味,茉莉很甜,就像有一塊糖含在了黎安的心裡。黎安似乎也不是那麼難過了。

黎安抬起頭,撒嬌樣的對著姜然說:“姜然,等會你要祭拜,我就坐中間,反正你就是拜海螺。那現在,能不能把牛肉乾給我吃了。”

姜然意外黎安居然這麼快就從壞情緒中修復過來,立刻點頭說好的,然後從揹包裡翻出了牛肉乾遞給黎安。

黎安咬了一口,頓覺味道異常。她將包裝袋湊近探照燈,只見包裝物上清晰地寫著“牛肉味豆製品”。這簡直是糊弄人,不對,是糊弄神啊!

黎安氣惱地把包裝袋展開給姜然看,姜然露出一臉無奈,說道:“買的時候沒仔細看,你就湊合吃吧。”

黎安反駁道:“我倒是可以湊合吃,可你用這個祭山神,你確定山神能湊合?我還是頭一次聽說,祭祀用的牛變成了牛肉乾,現在牛肉乾又變成了豆乾。要我是山神,第一個就把祭祀的人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