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期望

“啊！我也睡不著啊。”那個很有型的男生說完這句話後，從床上坐起，接著爬下床，蹲在我地鋪邊。他輕拍了我左肩，不好意思的對我說道：“那個施漫他哥，我能跟你商量個事嗎？”

“嗯？什麼事？”

我放開施漫，撐地坐起上半身，疑惑看著型男。

“我能跟你們打地鋪一起睡嗎？”型男撓撓頭，尷尬道：“我以前害怕的時候，也是跑去跟我哥睡的。所以看到你和施漫這樣子，我就覺得很安心。”

“這…”

不行。

“其實，我並不喜歡醫學，只是家裡人都說學醫以後好就業，地位高，好賺錢。”還不等我拒絕了他，他就先一步說話了：“雖然我聽從他們的意見，選擇醫學後，已經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只是真正經歷過後，還是挺害怕的。如果過不了這一關，我可能會辜負他們的期望。”

型男說話的時候，甚至還帶著自責與難過：“我哥曾說過希望我選擇自己喜歡的，但我還是聽從了家人的意見。”

施漫，是不是跟他一樣的情況？

“那個，施君哥，能不能加我一個？”那個清秀男生也從床上下來，湊到我們身邊，靦腆道：“雖然我家是醫學世家，但我……嗯…實在是丟了家裡人的臉。”

面對四目真摯哀求的眼神，我心中嘆息。

都是十幾歲的少年，面對害怕，本能的尋求安慰，也是正常，沒必要對他們太苛刻。

“行吧，不過…”

“不行！這地鋪這被子這麼小，只夠兩個人睡。”

察覺到我準備要做什麼後，施漫打斷我的話，開口拒絕了他們。

“地鋪小不打緊，我把我床上的席子拿下來鋪接上就行。”邊說著，清秀男生墊著椅子把他床上的東西都拿下來放桌子上，抽出草蓆讓型男接住：“你來鋪一下。”

“既然你們兩個也都害怕。”施漫掀被而起，他此刻就像個炸毛的小貓咪：“那你們兩個到那邊打地鋪睡一起不就行了嗎？為什麼非要粘著我哥！”

“兩個害怕的人待一起只會更害怕。”型男接過清秀男生的草蓆鋪接在我旁邊，說道：“就像兩個身處黑暗中的人，不能為對方照亮前進的道路一樣。”

“怎麼不能？我和我哥就是…”

在型男去拿自己被子的時候，清秀男生先一步抱著自己被子放好枕頭，躺坐在我的左手邊，還用雙手圈抱住了我的左手：“你哥雖然臉嫩，但渾身散發出一種讓人覺得可靠，讓人覺得安心的氣息。”

施漫本想反駁型男的話，只是清秀男生的行為更讓他惱怒：“蘇葉，你別碰我哥的手！”

“大家都是男人，怕什麼？”

“你放開他！”施漫的反應比我的還大，使勁的想掰開蘇葉的手，甚至都動上腳了，只是蘇葉反而抱得更緊，被施漫腳蹬臉上也不在意。

“蘇葉，躺就躺，你動手幹嘛？”型男抱著他的枕頭被子過來：“沒看到施君哥他不習慣嗎？”

他觀察得還挺仔細，我確實有抽手的動作，只是蘇葉抱得太緊：“蘇葉同學，我不太喜歡別人碰我。”

“好吧。”這名叫蘇葉的清秀男生聽到我的拒絕後，有些委屈不甘，不過還是放開了我的手。

然後…

他就被型男抓著肩膀提起，受了施漫一腳後，被丟到一旁了。

型男趕緊佔據我左邊的位置，放好枕頭躺下，蓋好被子。

“臥！槽！”蘇葉反應過來，回來想拉開邢航：“邢航，你居然來陰的！

“你能不能別嚷嚷？我都要睡著了又被你吵醒！”名為邢航的型男，卷著被子向我靠近一點。“明天還要上課呢！”

被施漫踹開：“你們兩個不安好心的傢伙，都離我哥遠點！”

“施漫，你是想我也跟他一樣抱你哥嗎？”

“你的狼子野心暴露了！”

“明明是我先躺的位置！”

“是我先跟施君哥商量的好不好！”

……………

這般嘻笑打鬧倒是讓他們三人都分散了心神，不過蘇葉和邢航依舊是不依不撓非要躺我旁邊。也不是沒盯上右邊施漫的位置，不過施漫敢抱著我佔位置，他們不能。

最後是調整地鋪，蘇葉和邢航他們兩個橫躺在我左側，蓋著被子矇頭大睡。

看了下手機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多了。

調了個鬧鐘，隨手把手機放到隨手能拿到的距離。

不過…

我看了眼田浩的床鋪，田浩他一直沉默著，並沒有參與到我們的打鬧中來。

從傳來的翻身聲響說明，他現在還沒有入睡。

“哥，我還是好怕。”

原來施漫也沒睡。

側躺在我右手邊的施漫拉了拉我的衣服，我一側頭就能清晰的看見，平常那雙充滿活力與調皮的貓眼裡的恐懼。

“那種冰涼的觸感，跟當年的一樣。”他看著我，驚恐道：“我喊到聲音都啞了，他們都沒有醒過來。”

剛才的打鬧，似乎沒能讓他放鬆下來。

我本以為，施漫學醫是他自己想成為醫生。

因為曾經疾病纏身，所以感同身受，因此想成為醫生，消除疾病。

但他現在這模樣，不太對。

他除了害怕與噁心，還有打從心底的恐懼。

我知道施漫為什麼恐懼。

因為幼年時的車禍，施漫被雙親護在身下沒有受傷，但雙親因此而離世。而且，當時施漫是眼睜睜的看著雙親離去的。

我用了那麼長的時間才讓施漫走出來，恢復活潑，怎麼能被一節課就打回原型呢？

“漫漫，那些都過去了。”被子裡，我抓起施漫冰冷發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我還是活的，我就在你身邊，我在回應你。”

“你以後也會一直陪著我的，對吧？我只有你了。”施漫直接翻身壓在我身上，雙手撐著我的胸口，惶恐道：“在臺島讀高中的時候，你好久都不來看我。當時我好怕，我以為你也不要我這個累贅了。”

這彷彿被全世界拋棄的語氣，聽得我是一陣心疼：“我會陪著你的。”

那場車禍過後，施漫幾乎被全世界拋棄，同時遭受了太多冷言冷語。

而近兩年，我又忽視他太多。

現在還受了刺激，不怪他患得患失。

“漫漫不是累贅，你是我的動力源泉啊。”我本想推開他的手，改撫上他的後腦，輕揉安慰道：“漫漫，其實你不用為了我，做自己不喜歡的事。”

得知他上科大選醫學是為了替我完成夢想，我很開心，但我卻從沒問過他喜不喜歡醫學：“別緊張，哥並沒有責備你的意思，哥也只是希望你開心。”

我承認，我有私心。

我希望施漫能繼續走醫學這條路。

但我，現在也只有施漫了。

所以，我更希望他能開開心心。

其他的，已經不重要了。

“你現在轉系，還來得及。”

施漫俯視我沒有說話，隨後趴在我的胸膛上，一聲不吭。

我抱住他的背，輕拍著：“不管你選擇走下去還是轉系，哥都支援你的選擇。”

等了幾分鐘，他依舊是沒有回答我。

“漫漫？”

我一看，原來這小朋友已經睡著了。

施漫這小身板，雖然比以前高了點，可身體還是那麼瘦弱。

可這麼個睡姿也不是個事。

對兩人都不好。

小心翼翼的想把他從身上移開，但我一動，施漫就喃喃道：“哥，別。。。”

好吧，看來只能這麼將就著過一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