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

有個模糊不清的面容虔誠地跪倒在白樾的面前,對她訴說著一些極盡溫柔與纏綿的話。

吐息與交纏之間,她彷彿能看清那人清冷又脆弱的眼眸。

那人吻著白樾的手背。

“嘀嗒”

眼淚墜落在她彎曲的手指上,激盪起白樾心中的漣漪。

那人跪在她的面前落下淚來。

清冽的眸子裡凝聚了淚光,她在輕輕地唱:

“也許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但我無法看著你離開……”

“……你還愛我嗎?”

在歌聲盪漾的時候,白樾看著她,她抬眸與她對視。

那句質問好像直達她的心底,讓她痛苦煎熬,同時又悲傷不捨。

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於是周圍一切都變得空白。

一切都開始向後倒退。

她明白自已是在夢中。

於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人身影的遠去,直到再也看不見對方。

她在一瞬間精神有些崩潰,眼淚像斷了針的線,牽牽連連,從眼角墜落下來。

有道不屬於自已的聲音從胸腔內發出,回答了那句質問。

“我還愛你吶……”

溼濡的眼淚浸溼了枕頭,把她驚醒。

她不可置信地抹著眼角未乾的淚,有些不知所措。

夢裡的痛楚恍如隔世,卻又清晰無比,一切悲傷離合似乎在一瞬間都如潮水般向她湧來。

“真是見鬼了……”

她不喜歡這毫無緣由的夢。

她揉亂了自已額前有些凌亂的碎髮,臉埋在陰暗之中,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頹散的氣息。

如果有人此刻在她的身旁,或許會被她這種沉鬱又冷清的感覺所吸引,會想要向她忍不住靠近,撫平她心頭的躁鬱。

那就向她靠近好了。

又是一道目光凝視。

白樾敏銳地覺察到了。

她抬頭望向拉上窗簾的窗外。

那道視線再次聚焦在她的身上,似乎能透過一切物質看向她。

“他爹的……”

她忍不住低咒一句。

“如果一直生活在這個環境裡,我不是精神病也會變成精神病……”

她跑到窗前,一拽,窗簾“譁”的一聲拉開來了。

還是那熟悉的鋼釘鐵板,那塊原本被眼球佔據的小塊縫隙,此刻塞入了兩顆眼球。

這兩顆眼球都鍥而不捨、相互擠壓,拼命地再往她的方向瞧來。

見她看來,兩顆眼球統統閉眼,假裝不存在的樣子。

白樾都要被它們氣笑了。

“SB……”

她罵了一句,然後使勁敲了敲窗。

“砰” “砰”

那兩顆眼球被震地害怕地睜開了眼。

它們見白樾皺著眉看著自已,都有些心虛地眼神躲閃開了。

“麻煩不要再看我了,好嗎?”

白樾語氣不是很好,她對著那兩顆在玻璃之外的眼球說道。

兩顆眼球連忙眨了眨眼,表示知道了。

在白樾的注視下,它們不捨又不好意思地向後退了退,離開了窗戶。

從瞳孔後面的白色部分衍生出了兩隻肉色的翅膀,沒有羽毛,像蝙蝠翅膀一樣的質感,“噗噠噠”地飛走了。

白樾看著它們的遠去。

在它們離開之後,原本被佔據的地方此刻出現了一個小空隙。

白樾順著空隙向外望去,是一片溫暖的光景。

有之前楚文生提到的碧綠的湖畔,有青蔥的樹木,有廣袤的草地,還有一處籬笆地,好像聯絡著外邊的世界。

白樾看了一會,隨後拉上窗簾。

不知道是不是她威懾成功的原因,接連著好幾天,都沒有眼球再來窺視她了。

她就穿著病服在活動時間的時候四處遊蕩。

那個叫韓姐的人也沒有再刁難她。

一切好像都變得平和而緩慢。

她也嘗試過透過和一些病友交流來獲取一些資訊,但這些病友好像都陷入自已所幻想的世界中無可自拔,她怎麼交涉也無用。

有一次她遇見一個神智稍微清醒一點的女孩,但剛和對方沒聊兩句,那個女孩莫名其妙地就對她抱有了排斥的心理,隨後轉身離開了。

到現在白樾也沒弄懂自已到底是在哪句話裡讓對方感覺不舒服了。

“真是令人頭疼……”白樾無語凝噎。

她此時待在池塘邊的樹蔭下,感受著徐徐的風,還有金燦燦的陽光。

“但這個地方,確實蠻舒服的……”

她雙手背在腦袋後邊,享受這一刻的愜意。

這幾天精神疲憊得很,每次她想逃離這座精神病院帶給她的壓迫感的時候,就會來到這個池塘邊,看著夕陽或者朝霞。

這家精神病院裡的患者基本上不怎麼外出到這個地方,但偶爾也會有一些病患和她一樣來到這裡,但大家都互不干擾對方。

在清風徐徐之中,她又感受到了一股炙熱的視線向她聚焦而來。

但這次,這股視線好像與之前的都不太一樣。

白樾向視線的來源處望去。

離池塘不遠的籬笆外,有個一襲白裙的女孩向她望來。

白樾一瞬間愣住了。

那雙看向她的眼眸,和夢境裡那個流下淚質問她的眼眸相重合。

她在腦海內不斷描摹著那個女孩的面容,希望就此能夠把她記住。

那個女孩見她向自已望來,漂亮的眼眸亮如星晝,滿心滿眼裡都是歡喜。

“阿雪!!!”

那個女孩興奮地朝她招著手呼喚著她的名字。

白樾的身體有些不受控制地向她走去。

“啪嗒”一聲,她的手碰到了鐵欄杆處。

“滋啦”

電流有點刺激了她的神經,她吃痛地收回了手。

那個女孩擔憂地望著她。

白樾看了眼被輕微燙傷的手,又抬頭往上看,密密麻麻的電網讓人觸目驚心。

她將手向後背去,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女孩。

“我沒事。”

聽到她熟悉的語調,女孩忍不住紅了眼眶。

怎麼會沒事,她都被送來了這種地方,還被燙到了手……

但她忍住落淚的衝動,只是往順著鐵網的縫隙處,往裡面塞入了一串手鍊。

手鍊正好落在了白樾那隻伸開的手掌中心。

白樾攤開來看著這串手鍊,總感覺大腦之中有些熟悉的畫面閃過。

面前的少女向她解釋道:“這個是我串的幸運手鍊。”

“你不是很喜歡那種清爽的綠色嗎?我就找了這種珠子串成了這個。”

“我想和你見面給你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家病院不讓我以探望者的身份與你見面。”

“所以我只能每天這個時間點在這裡看看你會不會來。幸好我等到你了。”

她頓了頓繼續道:“我想媽媽她,應該也在想你的。”

“你這些天過得好不好?”

她眨巴著眼睛瞧著她。

白樾回答道:“我很好。”

“這裡的醫生護士對我都照顧有加。”

“你也不要太過擔心我。”

面前的女孩點了點頭,但白樾直覺告訴自已,她並沒有相信她所說的這些話。

“我會救你出來的。”

女孩的眼神很是堅定。

“我知道的,你沒有任何問題。”

“有問題的從來不是你……”

她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

白樾的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回頭向後望去,卻見是楚文生還有幾個男護工向她這邊跑來,表情嚴肅。

“我……可能要走了。”

白樾轉頭和她說。

那個女孩看著白樾的眼睛,不捨道:“之後每一天只要我有時間,我都會來這裡等你的。你一定要來好嗎,求你了……”

白樾點了點頭。

隨後她就被匆匆趕到的楚文生幾人押著肩膀往病院裡走。

“已經過了活動休息的時間,你卻仍然在外面,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

楚文生的聲音帶了一點焦急,他邊說,餘光邊瞥了眼籬笆外的女生,眼裡閃過一道狠厲。

白樾解釋道:“是我的問題,我可能跑得有點太遠了,沒有注意到時間已經過去了。”

楚文生回眸對她輕聲道:“雖然我很想幫你,但你這次確實犯了錯。”

“我們需要對你進行懲戒措施。”

白樾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

此時楚文生眼神下落至她被燒傷的手指,眸光微閃,眼中有些許心疼。

“手碰到電網了?”

白樾點了點頭以做回應。

楚文生的腳步帶了幾分倉促,他吩咐與他同行的幾個男護工道:“你們先把她帶去禁閉室,我去找些藥膏。”

男護工點了點頭。楚文生見他們往禁閉室的那邊走去,自已就轉了個彎去醫務室那邊了。

沒過一會,白樾就被關進了一個漆黑無比的小屋子裡。

裡面的陳設只有一張床,一個可以上廁所的地方。

幾個護工將她鎖了進去之後就站在門口把守著。

白樾透過門上的鐵欄杆往外看,基本上什麼也看不到。

她嘆了口氣,摸向了剛剛被放進褲子口袋裡的手鍊。

手鍊應該是很漂亮的。

白樾還沒來得及細看便被送了進來。

在漆黑一片的世界裡什麼也看不清楚。

她放下口袋裡的手鍊,轉身靠牆蹲坐在床上,閉目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