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魏王府派出了侍衛後，又讓人通知了沈示白。

沈示白聞言，心中的陰霾一掃而空。

雖說周吟秋不是找他，但多多少少還是信任他的。

他比紀今安與宋時宴好多了。

不過那四名護衛怎麼能對付得了手段陰狠的紀今安，該由他護送周吟秋才穩妥。

他調轉馬頭往周府過去。

周吟秋還沒到府上，馬車便緩緩停了下來。

她心中一驚，以為又是紀今安找了過來。

卻聽外頭響起了紀今安低沉磁性的聲音，“吟秋姑娘可否容本王與你一談？”

周吟秋挑挑眉，他這麼快就尋著動靜找了過來？

她既然找了他幫忙，總不好躲在馬車內不出來。

她自車廂內探出頭，道：“王爺找臣女有何事？”

沈示白拉動著韁繩，想了會道：“本王幫你，是因你是南枝的伴讀與朋友，本王不能袖手旁觀。”

“只是幫人要幫到底，紀今安並不好對付，而且本王順路，日後周姑娘回府都讓本王送可好？”

“當然，這也要看你的意思，若覺得紀今安沒那麼難纏，讓護衛送也是一樣的。”

周吟秋聽了，沒有出聲。

沈示白有些急切地等他的回應，胯下的馬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焦躁，有些不安地動了動。

他都說了順路，再拒絕似乎就不識好歹了。

“好。”周吟秋點頭，“有勞王爺費心了。”

沈示白麵上露出了笑容，她倒不是個完全沒良心的。

“吟秋姑娘不必擔心本王跟得太近，你在前面走，本王會跟著點距離護你。”

還不能走她邊上，免得把她嚇跑了再哄回來可不容易。

總之現在這樣的現狀，他還算是比較滿意的。

至於別的事，徐徐圖之即可。

周吟秋近幾日與沈示白相處，發覺他還是進退有度的人，對他並不厭惡。

她拒絕了沈示白，他還願意幫忙，氣量還是可以的。

“嗯，臣女知道西街有一家羊肉湯的鋪子味道很不錯，下次請王爺去吃。”

“好。”沈示白麵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周吟秋的馬車再次緩緩啟動往周府而去。

沈示白在馬上看了會，身後響起了馬蹄急馳的聲音。

吳將軍見到沈示白，立馬上前道：“王爺，大事不好河西走廊附近沿途幾百裡地方，黃河改道，大批百姓遭了難，若不及時處理，恐要生出動亂。”

沈示白神情嚴肅下來，他調轉馬頭往宮裡而去。

御書房內，皇帝緊急召見了重要的大臣商量事宜。

“聖上，賑災糧已讓前戶部尚書貪墨了大半，即使追回來，對如今的災情來說，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皇上面色陰沉，下發命令道：“你們戶部得想辦法填上十萬擔糧朕給你們半個月時間。”

沈示白默默不言，鎮災糧就是黨派之爭留下的棘手問題，縱使有官員處理了，也得不到好，甚至還有可能得罪如今最為得勢的武安侯一派。

半個月時間填補十萬擔，已是父皇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只怕那些官員會下去壓榨商戶，周盛既是戶部郎中又是周家生意的掌舵人。

怕是有苦頭要吃。

出了御書房，沈示白喚來吳將軍。

“派人看著點周郎中，查清他手底下那些管糧食的人的管事來歷，越詳細越好。”

周家是皇商，在戶部掛了閒職，這次賑災糧需戶部出大力，只怕那些人會欺負到周盛頭上。

更有可能，紀今安會做什麼手腳。

兩日後，吳將軍急匆匆來報，“王爺不好了，河西走廊黃河改道的事早半個月就發生，地方官隱瞞了訊息，屬下去查，竟是武安侯特意安排人攔截的訊息。”

“屬下覺得不對，便仔細查了與紀今安有聯絡的那些人，竟發現就有一個是周家的管事，叫王大鵬，前一段時間與紀今安有密切的來往，這其中怕不是按王爺想的有不可告人的密謀。”

沈示白手指敲擊著桌面，道：“紀今安還派人跟在我們身後？”

吳將軍點頭。

沈示白默了默，照如今的趨勢，吳將軍去調查的事估計驚動了紀今安。

他若立即去找周吟秋，只怕會打草驚蛇。

敵在暗，他在明，決不能打草驚蛇。

“繼續派人盯著。”

沈示白大步往坤寧宮偏殿而去。

沈南枝正捧著一本才子佳人的話本子，吃著冰葡萄，並沒發現宮中來了人。

等到她發現身後有腳步聲，急急藏話本子時，沈示白都已經走到跟前了。

沈南枝尷尬地放下了話本子，“哥哥，放假呢！我就看了一本。”

沈示白破天荒沒教訓她，而是遞了一張紙條給沈南枝。

“你現在出宮，把這紙條悄悄遞給周吟秋。”

沈南枝不願，“天太熱了，過幾天可行。”

沈示白，“你書櫃第三閣的話本子還要不要了？”

沈南枝一聽，騰地站了起來。

“要的要的。”

也不知他是怎麼知道自已藏了這麼多話本子的。

接過紙條，沈南枝看了一眼。

“王大鵬？”

“哥哥你賣什麼關子？”

沈示白聲音不辨喜怒：“事關周家人頭的事，你撿一些冰葡萄，悄悄把紙條送給她，她會明白的。”

一聽事情很嚴肅，沈南枝也不再多問，很快收拾妥帖，拿著冰葡萄出了宮。

周吟秋倒是不明白沈南枝這麼熱的天來找她所為何事，她頂著酷暑出門迎接。

“我給你帶了新鮮的冰葡萄。”沈南枝遞過去食盒。

牢記著哥哥的囑咐，她往四周看了看，故意大聲道：“其實我是問你借幾本話本子，那幾本都不好看，我看了覺得無趣，便親自過來借。”

周遭的暗衛聽了果然放下了點戒備。

一個無腦的公主能做什麼？

周吟秋卻覺得有些不對勁，沈南枝平時找她借話本子都是小聲的，今日這般為何？

她拉著人進了屋，又遣退了下人，道：“公主可是有事找我？”

沈南枝點了點頭，“是有事，哥哥叫我把這紙條給你，讓你注意這個人，他恐怕事關著你周家的性命。”

周吟秋接過紙條，只看了一眼，神情立馬嚴肅了起來。

王大鵬是管周家糧倉的大管事。

這個節骨眼上正是極度缺賑災糧的時間，沈示白這般提醒她，莫非是賑災糧出了差錯。

這般想著，周吟秋簡直覺得脊背發涼。

她無心思再招待沈南枝，“家中有急事，暫不能招待公主，還請公主見諒。”

沈南枝點點頭，“我理解。”

送別沈南枝後，周吟秋去了書房找父親。

周盛近來因賑災糧的事忙得焦頭爛額，此刻正與幕僚商量著具體事宜。

見周吟秋有事找他，他遣散了幕僚，問道：“秋兒找父親有何事？”

周吟秋問道：“父親，您是不是有個管事叫王大鵬。”

周盛一頓，點頭，“是沒錯，平時也是個幹事得力的，只不過近來生病請了假，倒是讓為父好一番忙活。”

周吟秋一聽，心一沉，“父親近來都沒找過他嗎？”

周父搖頭，“為父近來忙著籌備糧食，哪有時間去看。”

周吟秋，“父親，怕是出事了。”

她將沈示白給的暗示告知了他。

周盛聽完半信半疑 ，王大鵬是跟著他十幾年的老人了，辦事穩妥細心，怎麼會背叛他呢？

不過他還是打算去看一看。

他命人套了馬，往王管事的府邸而去。

去了他的府邸門前，敲了半天卻沒有人回應。

周盛心中的疑慮越發重。

他心頭直感不好，“去城西糧倉。”

糧倉外的守衛表示好幾日沒有見過王大鵬。

周盛趕緊開啟糧倉，隨便開啟一袋米，裡面是沙石。

他心驚膽顫地又開了幾袋糧，裡面要麼是破布，樹葉，要麼就是石頭。

周盛簡直覺得天塌了下來。

“把這些人看好，不能讓他們把訊息走漏了，否則就是殺頭的大罪，一點挽回的餘地也沒了。”

周盛整個人輕飄飄回了府，召集了幾位族內的人一起商討著辦法。

“一萬擔的糧，想在十天內籌集定是不可能的。”“要是花錢買，怕會引起京都糧價動盪，照樣會驚動陛下，到時候還要多一個欺上瞞下的罪名。”

周家族內的人一籌莫展，周盛最終決定去求求看長興侯府。

可他還沒去長興侯府，武安侯便派來了人。

周吟秋聽聞後在府中坐不住，長興侯府沒那個能力與武安侯抗衡。

如今能幫她的只有魏王，否則她周家全府的人都要獻上人頭。

可若這一次求魏王幫忙，不以身相許似乎都說不過去了。

否則天下的好事都讓她佔盡了，豈不是說不過去？

猶了一宿，第二日一早，天又下起了大雨。

天越發悶熱，周吟秋遞了牌子到魏王府。

過了一會，傳話的護衛道：“王爺說附近有一家冰粉店，讓小的帶你過去，王爺稍後就過來。”

周吟秋默默點頭，若她真的入了魏王府，外頭不知道會有多少閒話。

他倒是為自已考慮。

心中有一些感動泛起。

到了冰粉店，坐了沒一會，沈示白便來了。

“王爺請坐。”

沈示白撩起衣袍坐下後道：“清空店裡的客人。”

待店周圍讓侍衛包圍了後，沈示白直白道：“吟秋姑娘可是有什麼難事，本王必然會幫你。”

周吟秋抿唇，“確實有事要求王爺。”

她將糧倉的事說了出來，沈示白聽了後沉默住。

周吟秋有些緊張，一萬擔的糧確實不容易湊，他不幫也是情有可原。

正當她忐忑之際，沈示白開口，“五日內本王會幫周家把糧籌全。”

他沉默，是想到了怎麼在那些大臣手中拿糧，如何交易。

並沒有一絲不願意。

周吟秋感動，開口道：“若王爺不棄臣女，臣女願意嫁給王爺。”

沈示白一聽，眸中的光瞬間亮了起來。

他沒聽錯吧，吟秋說要嫁給他？

竟有這等好事。

但他很快又冷靜了下來，人總是想要更多。

他現在又不得不想，吟秋嫁給他的真心有幾分，還說是為了家族被迫嫁給他？

他低低咳嗽了幾聲問道：

“本王能聽聽你想嫁給本王的理由？”

周吟秋也不跟他繞彎子，直接道：“這件事可能與武安侯脫不了關係，他陷害周府，就是等父親去求饒讓父親把我獻上去。”

“縱使這次王爺幫周府躲過了這次的難關，武安侯會不會再設計別的，到時候臣女是無顏一次次求王爺庇佑的。”

“剛好王爺想娶臣女，臣女求王爺庇佑，如戲交易正好。”

沈示白聽了不痛快，又無法反駁。

他用右手託著下巴，一瞬不瞬地盯著周吟秋：

“你說得很有道理，我們各取所需。”

“本王看中了你的美貌，你尋求本王庇護，我們是一拍即合。”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他不想讓吟秋有負擔，便將這說成交易。

周吟秋垂頭抿了抿冰粉，冰冰涼涼的，不是很甜。

她從前怎麼沒發現這家店的美食。

見周吟秋光潔的額角有汗，沈示白心裡一動，拿出帕子俯身替她擦乾淨。

“天太熱，難為你跑一趟了。”

周吟秋本能想躲，但想到她都說嫁給人家了，再躲就顯得矯情了。

她怔怔地看著沈示白。

沈示白看在眼裡，只想天底下怎麼會有這般可愛美麗的女子，他都忍不住想快點把人娶回去了。

他剋制地收回了手，溫聲道：“本王送你回府，把這件事跟你父親說清楚。”

周吟秋點頭，跟著他出了店門。

周盛得知沈示白會幫他後，焦躁的心情好了不少。

畢竟比起求紀今安，他不用賣女求榮。

“王爺，小的無以為報，事後必以萬金回報。”

沈示白搖頭，“萬金倒不必了，本王看上了你府中的千金，你做主將他許給本王即可。”

周盛驚得忘了合住嘴。

怎麼一個兩個都向他求寶貝女兒。

“這怕是……”

沈示白打斷他，“岳父大人放心，令千金答應了本王，並非本王強求，我們是兩情相悅。”

周盛驚得手都在顫抖，這倆人什麼時候好上的？

竟直接到了成親的地步？

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怎麼竟被悶在了鼓裡。

沈示白知道小女娘家面皮薄，便將他與周吟秋認識到熟知的事誇大了說。

周盛聽完後直直感慨女兒與魏王是命定的緣分，也明白了女兒是真心喜歡魏王，放下了心中的疑慮。

等沈示白離開後，他喚來周吟秋，很是感慨道：“我就知道老天不會虧待我的女兒的，有魏王我放心。”

周吟秋一臉黑線，沈示白到底說了什麼讓父親誤會至此？

不過也不必要解釋了，日後魏王就是她要敬重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