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威”推開仁濟醫院藥品冷庫厚重的木門,門框嵌著厚橡膠密封條。

一股混合著氨水、機油和低溫的寒氣湧出。

冷庫的核心是一臺氨氣壓縮製冷機。

它佔據房間一角,由鑄鐵氣缸、銅製管道、冷凝器和儲氨罐組成。

壓縮機執行時發出持續的嗡鳴和震動。

連線在牆壁和天花板上的蒸發盤管表面覆蓋著厚厚的白霜,不斷吸收熱量,釋放冷氣。

房間的牆壁、天花板、地板和門的內側都鋪設了深褐色軟木磚作為隔熱層,厚度約在十至二十厘米。

門本身也是厚重、填充了隔熱材料的構造。

房間中央懸掛著一個大型的水銀溫度計。

管理員老陳穿著棉襖,定時檢視溫度計讀數並記錄在隨身攜帶的本子上。

此時溫度計顯示為攝氏5度。

由於本地的電力供應和機器狀態不穩定,這個溫度時常波動。

靠牆的金屬貨架上,整齊擺放著需要冷藏的藥品。

這些藥品依賴這套製冷系統和隔熱結構維持在所需的低溫環境。

冷庫的燈光昏暗,以減少對光敏藥品的影響。

也正是如此,直到羅威走到了跟前,老陳才發現。

“羅先生,您怎麼來了,不是說好的三天之後出貨……?”

羅威打斷他:“老陳,來不及了,買家要的急,這批貨我要全部帶走。”

老陳瞪大了雙眼,臉上滿是錯愕,扯著嗓子道:“啥?全都帶走?這也太倉促了吧!”

這羅威啊,可不是個簡單人物。

他不僅在醫院裡管事的頭頭搭上了線,就連直接管著這冷庫的老陳,也沒少下功夫。

平日裡,羅威時不時就會給老陳捎上幾條好煙,老陳每次接過時,臉上都笑開了花,心裡對羅威也多了幾分親近。

可今兒個這事兒,實在是巧了。

羅威來得太急,根本沒來得及拿煙。

羅威一臉焦急,看著手錶:“老陳啊,等我下次一定好好跟你解釋清楚。這次真的是十萬火急,一刻都耽擱不得!”

說著,羅威一把抓住老陳的胳膊,用力地晃了晃,“趕緊把我的那批貨找出來。我現在就得帶走,晚一步,說不定就要出大亂子了!”

老陳看著羅威那著急忙慌的樣子,也知道事情不簡單。

他連忙點頭,像小雞啄米似的,“行行行,羅先生,你別急,我這就去給你找!”說完,便轉身匆匆朝冷庫深處跑去。

老陳平日裡對羅威的這批藥品那可是相當上心。

所以每次存放藥品的時候,都特意挑了冷庫最裡面的那個角落。

那裡溫度穩定,又不容易被旁人碰到,安全得很。

老陳邁開步子,腳步匆匆卻又穩穩當當,朝著冷庫深處走去。

冷庫裡寒氣逼人,撥出的氣瞬間就變成了白色的霧氣,可他顧不上這些,眼睛緊緊盯著前方,在那一排排貨架間快速穿梭。

很快,他就來到了那個熟悉的角落。

藉著冷庫裡昏黃的燈光,他看到了那幾個熟悉的箱子,上面還隱隱約約能看到羅威之前做的標記。

老陳蹲下身子,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貨物完好無損後,便費力地將箱子一個個搬了出來,嘴裡還嘟囔著:“都在這兒呢,一點不差。”

羅威看到老陳扛著箱子出來,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趕忙迎了上去,雙手接過箱子,臉上滿是感激:“謝了,老陳,改日我再請你喝酒。”

老陳拍了拍身上的寒霜,咧開嘴笑了笑,臉上的皺紋都擠到了一起:“羅先生客氣了,這不都是我應該做的事情嘛。不過羅先生,你這次這麼著急,到底是啥事兒啊?”

老陳終究還是沒忍住心中的好奇,試探著問道。

羅威微微一怔,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老陳啊,不是我不告訴你,實在是這事兒太過敏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老陳聽了,雖然心裡還是癢癢的,但也知道羅威有自己的難處,便點了點頭:“行,羅先生,那我就不多問了。你路上小心點,這批貨可金貴著呢。”

羅威拍了拍老陳的肩膀:“那我就先走了,咱們改日再聚。”

說完,他匆匆將箱子搬上車,一腳油門,車子便如離弦之箭般駛離了冷庫。

羅威的車影剛消失在視線盡頭,老陳正彎腰把散落的工具歸攏,嘴裡還嘟囔著“這羅先生,事兒急得跟火燒眉毛似的”。

突然,一陣雜亂又急促的腳步聲如悶雷般逼近,一群人凶神惡煞地闖了進來。

老陳心裡“咯噔”一下,趕忙直起身子,大聲質問:“你們是什麼人?冷庫重地,閒雜人等不準入內!”

話音未落,領頭的那人滿臉橫肉一顫,惡狠狠地抬手就扇了老陳一個大嘴巴。

老陳只覺眼前金星直冒,耳朵裡嗡嗡作響,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少廢話!”領頭的人瞪著銅鈴般的眼睛,厲聲喝問,“羅威是不是來過?他藏在這兒的藥品在哪兒?快說!”

那聲音彷彿要把冷庫的寒氣都震散。

老陳捂著火辣辣的臉,心中又驚又怒,但看著這群來者不善的傢伙。

那群凶神惡煞的人逼問羅威藏藥的事兒,老陳心裡跟明鏡似的,羅威那些藥品背後的彎彎繞繞,他門兒清。

平日裡,羅威對他可沒少“照顧”,菸酒不斷,還時不時塞些好處費,老陳早就把這份情記在心裡了。

此刻面對質問,老陳支支吾吾,眼神閃躲,試圖矇混過去:“我……我真不知道,他……他沒跟我說啥。”

領頭的人一聽,臉色瞬間變得猙獰,大罵一聲“敢耍我們”,揚起手,又是狠狠一記耳光扇在老陳臉上。

老陳被打得腦袋嗡嗡作響,嘴角滲出血絲。

那夥人見老陳支支吾吾,頓時怒從心頭起,惡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領,拳腳如雨點般落下。

老陳疼得齜牙咧嘴,身體蜷縮成一團,試圖躲避這瘋狂的毆打。

“說不說?再不說,直接把你扔進大牢,讓你這輩子都出不來!”領頭的惡狠狠地威脅著,唾沫星子濺在老陳臉上。

老陳心中又驚又怕,他深知這夥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在又一輪的打罵中,老陳終於招架不住,身體癱軟在地,有氣無力地喊道:“別……別打了,羅威剛剛把藥品取走了!”

那夥人一聽,立刻停手。

“算你識相!”領頭的冷哼一聲,大手一揮,“把他押上,咱們追!”

隨後,不由分說地將老陳塞進車裡,一腳油門,車子如脫韁的野馬般衝了出去,揚起一路塵土,朝著羅威離去的方向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羅威駕駛著轎車飛奔。

剛剛從冷庫取走藥品,他心裡就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此刻,這種預感正逐漸變成現實。

在剛剛駛出南京城的時候,後視鏡裡,一輛黑色轎車如幽靈般悄然逼近。

羅威的心猛地一沉,猛踩油門,轎車如離弦之箭般在馬路上飛馳,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聲響。

然而,那黑色轎車緊追不捨,距離越來越近。

突然,一陣密集的槍聲打破了寂靜,子彈如雨點般射向羅威的轎車。

車窗玻璃瞬間碎裂,飛濺的玻璃碴劃破了羅威的臉頰,他下意識地低頭躲避。

稍稍緩了一下,他立即從座位下掏出一把手槍,搖下車窗,朝著後方的車輛射擊。

但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火力十分猛烈,羅威的反擊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轎車的車身不斷被子彈擊中,發出沉悶的聲響。

更加糟糕的是,右後輪胎“砰”地一聲被子彈精準打中。

瞬間,轎車就像一頭失控的猛獸,車身開始劇烈左搖右擺。

羅威在車內被甩得東倒西歪,腦袋“咚”地撞在車窗上,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

他死死地抓住方向盤,試圖穩住身體,可轎車根本不受控制,在路上橫衝直撞。

羅威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快要衝破胸膛,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遲早會被對方追上。

輪胎畢竟是破掉了,車速在巨大的摩擦力之下漸漸地減了下來。

羅威輕輕踩剎車,轎車在路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後停了下來。

不等車停穩,羅威推開車門,縱身一躍,滾到了路邊的草叢裡。

他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爬起來就開始拼命奔跑。

身後,特務們也紛紛下車,繼續朝著他開槍。

子彈在他身邊呼嘯而過,打在草叢裡,濺起一團團泥土。

羅威不敢回頭,只能沒命地往前跑。

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

活下去!那些藥品,此刻已經被他拋到了九霄雲外,在生死麵前,一切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他穿過一片樹林,越過一條小溪,腳步越來越沉重,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但身後的槍聲和喊叫聲卻始終如影隨形,彷彿死神正在一步步逼近。

不知道跑了多久,羅威終於體力不支,一頭栽倒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羅威的耳朵敏銳地捕捉著每一絲聲響,忽然遠處腳步聲的漸近讓他心頭一緊。

他強忍著身上的疲憊,掙扎著從地上爬起。

求生的本能驅使著他,讓他不能有絲毫的停留和懈怠。

目光迅速掃過四周,東南方向,兩百多米外,一座山巒在夜色中若隱若現。

雖然山不算高大,但那茂密的林木卻彷彿是一道天然的屏障,為他提供了一線生機。

進入山中,或許就能擺脫這些如影隨形的追殺者,羅威心中暗自盤算著。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若隱若現的人影,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拼盡全力向那座山奔去。

羅威拼盡全力朝著那座山狂奔,眼見距離山林邊緣只剩幾步之遙,突然,一顆子彈呼嘯而來,精準地擊中了他的腿部。

一陣劇痛如電流般瞬間傳遍全身,他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但求生的慾望讓他咬著牙,強忍著鑽心的疼痛,拖著受傷的腿,一瘸一拐地衝進了山林。

茂密的枝葉劃過他的臉龐,他顧不上這些,只一門心思往山林深處鑽。

身後的特務們也追到林邊,因擔心林中情況複雜,簡單地商量了下,最終還是決定追下去。

羅威一頭扎進山林,本以為能借此擺脫追擊,卻沒想到這山林反倒成了他的“絆腳石”。

受傷的腿部使不上力,地上滿是厚厚的落葉與盤根錯節的樹根,深一腳淺一腳,完全無法掌控平衡。

他剛艱難地挪動幾步,一個沒留意,就被凸起的樹根絆倒,整個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傷口與地面摩擦,疼得他直咧嘴。

還沒等他緩過神,又因重心不穩,再次栽進旁邊的灌木叢,荊棘劃破了他的衣服和面板,但他只能咬著牙,掙扎著爬起來,繼續踉蹌前行。

特務們追至山林邊緣,領頭的特務望著羅威踉蹌的背影,一揮手,壓低聲音吼道:“人在前面,追上他!別讓他跑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眾人如惡狼般衝進山林,他們一邊追,一邊扯著嗓子威脅:“站住,再不站住就開槍了!”

聲音在山林間迴盪,驚得飛鳥撲稜稜飛起。

特務們全然不顧腳下的荊棘與亂石,只一門心思往前衝。

若是讓羅威逃脫,依著王德發的性格,回去定沒好果子吃,所以此刻都拼了命,妄圖儘快將羅威擒獲。

羅威拖著傷腿在山林間瘋狂奔逃,身後特務的叫罵聲如影隨形。

突然,他猛地轉身,憑藉著最後幾發子彈,朝著追得最近的特務扣動了扳機。

“砰砰”幾聲槍響,一名特務慘叫著倒下,捂著傷口在地上翻滾。

然而,還沒等羅威喘口氣,另一側的特務迅速反應過來,抬手就是一槍。

子彈擦著他的頭皮飛過,幾乎要掀開他的天靈蓋,驚得他冷汗直冒。

他顧不上後怕,轉身繼續狂奔,可沒跑多遠,槍裡的子彈便徹底打光,只留下“咔咔”的空響。

很快,特務們從四面八方圍了上來。

一個身形高大的特務從身後猛地撲來,一把將羅威死死摁住。

羅威拼命掙扎,卻因體力不支和腿部受傷,根本無法掙脫。

那些特務圍在他身邊,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不由分說便是一頓暴打。

拳頭如雨點般落下。

羅威痛苦地蜷縮著身體,像一隻被煮熟的大蝦,弓在地上。

嘴角溢位一絲鮮血,意識也逐漸模糊,只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