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隨楊修三回到草叢之中,那些騎蠻子俘虜正跪在地上,高舉雙手,見沈陌等人過來,眼中露出恐懼之色,身體也隨之微微顫抖。
沈陌見這些騎蠻子身材矮小,臉上稚氣未脫,顯然還是一群孩子,微微皺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楊修三看了看那些騎蠻子,拱手回道:“卑職剛才已審過這些……孩子,他們都是林德部落的貴族子弟,此次只是隨部落的軍隊到旗天城歷練,下午出城打獵迷了路,這才進了這片林子休息,碰巧遇到了我們,想跑已是不急,便想偷襲我們,而且卑職還發現……”說著,走到那些孩子面前,將最中間的那個穿著一身銀裘的少年拉了出來,繼續道,“這是林德部落的世子林德思愛。”說完,將林德思愛推到了沈陌面前。
沈陌細細打量了下眼前這個叫林德思愛的少年,一身銀色裘衣,白色狐毛之下是錦衣金邊,從質地上便可看出價值不菲,不是一般家庭能用之物,身材雖瘦小,那一雙深邃的眼中卻透出堅毅之色,不似其他少年那般恐懼,倒讓他有些暗暗心驚,此子這般年紀便有如此心境,長大後必非池中物。
沈陌又朝周邊的孩子看了看,嘆了口氣,
“還是都殺了吧!”他內心是很想放過這些孩子,只是如今的形勢不容許他有任何仁慈之心。
“哼,你要敢殺了我們,我們家族必召集部落所有的勇士踏平你們中都!”林德思愛突然用華闌語朝沈陌叫道。
一直站在林德思愛身後的楊秀三見他對沈陌無禮,抬起一腳踹到他後背上,將他踹出去半丈。
林德思愛被這一腳踹的差點背過氣去,緩了好一會兒,才恨恨道:
“我大伯不會放過你們的!”
沈陌聞言,突然呵呵一笑,上前蹲到他面前,
“你大伯叫什麼名字,竟然會為了你們與整個中都帝國為敵?”
林德思愛陰冷的瞪著沈陌,
“我大伯的名諱豈是你等小人可知曉……”
說著,朝鷹翔營計程車兵掃了一圈,突然笑道,
“想必你們也是被我大伯的手下敗將了!”
沈陌心裡“咯噔”一下,如此說來,他大伯必是這次林德部落的領軍之人,如果抓到他兒子,不知是否可以此為要挾,讓他退兵。想著,口中冷道:
“你大伯真要這麼厲害,怎麼會讓你被我們這些殘兵敗將給擒了呢!”說完,戲謔的看著他。
“你不用激將我,也不用想著用我來要挾,我大伯英雄蓋世,豈是會因個人的榮辱而拋棄家國之人。”
林德思愛直接點破了沈陌的陰招,冷冷的瞪著他。
“我告訴你,你是不是可以不殺我們?”
沈陌正暗暗心驚這少年縝密的心思,想著如何套他的話,卻不料,跪在一邊的那群孩子中突然有人搶先叫道。
沈陌抬眼朝那聲音望去,見是一十三四歲的灰裘少年,那少年衣服上的皮毛灰白相間,應該是狼毛,在草原上,灰狼並不是罕見的動物,皮毛自然也算不得貴重,狼毛之下雖也是錦衣,卻是普通的加厚緞錦,緞錦之上有數道因打鬥被劃開的口子,內裡的填充之物已露了出來,似是棉花,估計這孩子應該只是普通貴族子弟,
他沉吟了一會兒,這才朝那少年笑了笑,柔聲道:“我可以答應不殺你們!說吧,他大伯是誰?”
這倒是沈陌不瞭解草原產生的誤區,草原的牧民常年以放牧為主,本身的糧食就稀少,更不會去種那些勞什子的棉花,故棉花之類的填充物反而倒是要比林德思愛身上的狐毛和錦衣更值錢,那少年的身份自然不會在林德思愛之下。
“京儀沁,你住口,你要害死整個部落的勇士嗎?”林德思愛突然朝那少年大叫了一聲,掙扎著想起身衝過去。
沈陌見狀,豈會讓他如願,率先起身一腳踩在林德思愛的頭上,將他半張臉都踩進土裡,令他呼吸都困難,更別提說話,這才笑吟吟的朝京儀沁道:
“你說吧,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麼樣,如果怕他回去報復,我現在就替你宰了他!”說著,舉起腰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京儀沁見沈陌真殺林德思愛,趕緊阻止道:“不要,將軍若是真殺了他,我們這些人回去也只有陪葬的命!”
說著,似是被林德思愛的話刺到了心中那份猶豫,皺著眉頭不再說話。
沈陌見他那樣,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慮,架在林德思愛脖子上的刀又往裡進了幾分,霎時,那脖頸處便有絲絲鮮血順刀刃流了下來,腳下的林德思愛感覺到脖子處的痛處,掙扎的越加激烈,卻被沈陌牢牢的控制著,無法掙脫。
京儀沁見狀,咬了咬牙,終是一狠心,
“他大伯是沈民,他的父親是沈愛,華韻帝國現在的皇帝。”
沈民?沈愛?沈陌一愣,將踩著林德思愛的腳緩緩移到了他胸口,再一次看向他的臉,這才發現這少年的輪廓和五官與他三哥確有幾分相似,只是看他年紀卻分明已是十二三歲的少年,他三哥何時到過部落,怎麼會突然冒出來這麼大的兒子?
沈陌想著,腳下突然一用力,手中的刀移至林德思愛的心口,朝京儀沁冷聲道:
“據我所知,沈愛一直都在華韻帝都不曾來過部落,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孩子,你莫不是在騙我?”
說著,手中的刀一下破開他心口的衣服,露出裡面白嫩的面板,
“你再不說實話,我現在就殺了他!”
說完,刀尖頂住他的胸口的面板,卻只是頂住,並沒有刺破。
“不要,我說的都是真的!”京儀沁緊張的叫道,
“他父親具體什麼時候來的,我們並不知曉,包括他的身份都是他大伯來了之後我們才知道的。”
“京儀沁,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林德思愛突然暴起,雙手推開沈陌的腳,奮力朝京儀沁撲了過去。
京儀沁沒想到他會這麼輕易就掙脫,一時沒防備,被他推倒在地,想在反抗已是失了先機,只得護住頭,被林德思愛騎在身上左右開弓。
沈陌冷眼在一邊旁觀,林德思愛從他腳下逃脫與其說是出其不意,倒不如說他是有意而為之,透過兩人之間的舉動,鑑定京儀沁有沒有說謊,只是看他侄子似乎與京儀沁不死不休之樣,著實讓他有些頭疼。
林德思愛卻顧不了那麼多,拳頭如雨點般落到京儀沁頭上,力氣雖小,卻架不住落點多,若真這般打下去,還真有可能將他打死。
沈陌見狀,趕緊示意楊秀三將二人分開。
看了一眼在一邊氣喘吁吁的林德思愛,突然回身一腳踢在京儀沁的下巴處,京儀沁剛從林德思愛的拳下逃出生天,還未待緩過勁來,被沈陌突如其來的一腳踢中下巴,頓時一股鮮血從嘴裡流了下來,還順帶著吐出兩顆大門牙,雙眼旋即狠狠的瞪著沈陌,含糊不清的怒道:
“你……你言而無信!”
沈陌笑著蹲下身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道:“我何時言而無信了?我殺你了嗎?”
說完,又狠狠的在他胸口踹了一腳,京儀沁連受重擊,身子終於扛不住,暈死了過去。
被架在一邊的林德思愛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一時卻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怔怔地看著沈陌,不發一語。
沈陌瞥了他一眼,朝他身後的楊秀三揮了揮手,自已押著他走出了眾人的視線。
待到無人之處,沈陌才鬆開林德思愛,自已找了棵樹,靠樹坐下,而後拍了拍旁邊的空地,示意他坐下。
林德思愛見狀,卻沒有走過去,只是站在原地警惕的看著他。
沈陌笑了笑,朝著北方望去,周圍樹木林立,滿眼除了綠色,其實他什麼都看不到,他只是不敢看這個侄子,口中自嘲道:
“你說叔叔抓了侄子,還準備用這個侄子來威脅他大伯退兵,是不是很可笑?”
林德思愛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個自稱叔叔的人,卻不知如何介面,只得靜靜的聽他繼續講。
沈陌見他不說話,轉而問道:
“你見過你父親嗎?”
林德思愛搖了搖頭,依然不說話。
沈陌苦澀一笑,他不清楚這侄子搖頭的意思是沒講過,還是不肯說,只得繼續問道:
“我記得你父親從小就是個優柔寡斷的傢伙,小時候我們這些兄弟做了壞事,就往你父親身上推,也只有你大伯才會站出來替他背鍋。”
說著,腦子裡那些本屬於這身體主人的記憶逐漸浮現,即使這些記憶不屬於自已,他依然從心底泛起一股溫暖,那便是親情。
“你是……”林德思愛突然驚道,“你是七叔沈陌?”
沈陌笑著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卻被他一把推開,
“我知道你,我大伯提到過你,這次來部落就是為了找你回去,七叔。”
沈陌剛還微笑的臉上,頓時僵住了,
“找我?”
這小子應該是還未來得及和我四哥碰過面,否則,不至於說出來找我這種鬼話。
沈陌不動聲色,將他拉到自已身邊,
“我四哥找我幹嘛?”
林德思愛並不知曉自已已經穿幫了,依然一本正經的盯著沈陌,
“我七叔說我父親要找你回去當大官!”
“喲……”沈陌戲謔的看著他
“那你大伯有沒有說要我回去當多大的官啊!”
“反正就是很大的官,”林德思愛拽起沈陌,
“七叔,跟我回去吧!”
嗖……叮……
一支箭不知從何處射來,直直的釘在樹幹上,離沈陌的頭頂僅有3尺之距。
“七殿下別來無恙!”
離樹林一箭之地,一名部落士兵朝沈陌這邊叫道。
身後的一隊騎兵隨之衝向樹林。
沈陌來不及多想,拔刀架起林德思愛,朝部落騎兵大喝道,
“都給我住手,否則,我這個便宜侄子跟我們一起陪葬。”
騎兵衝至眾人身邊,並未預想中的大開殺戒,而是圍著眾人轉起圈來,手中的長矛不斷試探著圈中的眾人。
領頭的人則策馬來到沈陌面前,俯視著他,
“七殿下在帝都之時可是豪氣萬丈啊,如今怎麼也做起了小人的勾當,還劫持個孩子。”
沈陌初見此人便覺得面熟,一時想不起來,此刻一開口,他終於記起,
“劉老六,你不是已經被我三哥杖斃了嗎?”
劉老六嘿嘿一笑,趁沈陌愣神之際,一槍刺向他的脖頸,這槍來的快狠,槍勢雖走直線,若一擊刺空可改橫劈,故而在沈陌看來,這槍已是避無可避。
唯一的解法,讓這個便宜侄子擋在前面,讓他替自已承受這一槍,這樣一來,自已有機會一刀劈下劉老六。
可他卻不想真把這個侄子置於死地,只能鬆開林德思愛,揮刀砍向槍頭。
劉老六也是在戰場上滾過的老兵,見沈陌目標槍頭,順勢槍尖一點,壓到沈陌肩頭。
沈陌肩膀吃痛,心道上當了,這傢伙壓根沒想真的殺了自已,那一刺就是賭自已不會真拿自已侄子去擋這一槍,他收著力,就是為了這一刻——他想抓活的,手上脫力,腰刀脫手。
劉老六一擊打掉沈陌手中的刀後,並未收手,槍尖一收,再次刺出一槍,直接將刺穿沈陌的肩膀,將他釘到樹幹上。
沈陌悶哼一聲,劇痛襲來,臉色瞬間變的慘白,雙手用力拔了下槍桿,紋絲不動,傷口卻因用力拉扯,疼的幾乎昏厥過去。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嗎?
沈陌看著正被圍在圈中的戰友,看著依舊保持防禦姿態的沈勤和秦月義,心中的憤恨和不甘讓他忘卻了肩膀的疼痛。
丹田之內忽然湧出了一股氣流,順著體內的靜脈四處遊走,遇到傷口處,竟自動封閉了血脈,讓傷口的血不在溢位。
沈陌受此重創,竟因禍得福,體內一直不曾發現的氣,因重傷而被自然調動起來了,
丹田之氣運過三週天,傷口的疼痛感竟然消失了,身上的力氣也恢復了大半。
劉老六見沈陌的表情變的從容了,冷笑道:
“七殿下,別白費力氣了,你是逃不掉的。”
林德思愛怒視著劉老六,罵道:
“你這個卑鄙小人!竟然想連我也一起殺掉,回去我定要我大伯取你狗命!”
沈陌擦了擦嘴角的血,嘿嘿一笑,
“劉老六,我都快死了,你是不是能告訴我,三哥和四哥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劉老六走進沈陌,拍著他的臉,笑到,
“放心,七殿下,你的命不歸我管,我只管抓到你,剩下的事情交給皇上裁決,有什麼想知道,您自已直接去問就好了!”
說罷,劉老六揮了揮手,示意部下上前抓捕沈陌。
就在這時,樹林中突然殺出一群黑衣人,他們身手敏捷,幾息之間已飛身至騎兵跟前,動作乾脆利落,即使是面對馬上的優勢,幾乎都是一擊斃命,僅一炷香的時間,所有的騎兵都已經被斬落馬下。
為首的黑衣人見威脅全部清除,這才來到沈陌身邊,恭敬地道:
“主子,屬下來遲了。”
沈陌一臉疑惑的看著他們,主子?我嗎?我什麼時候養了這麼厲害的高手嗎。
黑衣人脫下面罩,露出了那張面板黝黑,臉上滿是絡腮鬍的中年男人,
沈勤在一邊卻驚叫起來,
“皇衛軍軍罡範輕煙……”沈勤衝過來,一把摟住範輕煙的肩膀,
“兄弟,我還以為你們都已經死在宮裡了呢!”
範輕煙尷尬一笑,卻不接話,盯著一直在沈陌身板有恃無恐的劉老六,
“劉老六,你的手下都已經死了,你是束手就擒還是我送你們下去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