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此訊息石破天驚。滿歌早在外面嘈雜的聲音響起的時候便醒了過來。

長長三聲喪鐘響起,已經寅時三刻了。

若思匆匆進來,“小主,李妃自戕,觸怒了皇上,已經被貶為庶人了。”

“自戕?知道是為了什麼嗎?”滿歌整個人清醒過來,驚訝無比。

“不清楚,言辭去打聽了,”若思頓了頓,“皇后娘娘說了,不吉利,不許宮裡人去弔唁,只當往常便可。”

滿歌無意識地打了一個哈欠,“罷了,待言辭回來再說,你為我洗漱吧。”

剛洗漱完,言辭便披著雪進了殿內。

“下雪了?”滿歌起來將暖爐放在言辭手上,“皇后娘娘身邊的人,嘴巴應該是緊得很。”

言辭接過暖爐,說道,“下雪了,奴婢什麼都沒有探聽到。”

二月十八,桃花雪,是難得一見的景象。

料峭春寒,一條人命就這樣在雪中隕落,無聲無息。

若思替滿歌攏了攏身上的衣衫,“小主,小心著涼。”

滿歌握住若思的手,“無妨,此事定是關係重大。宮中,人命便是這般的不值錢。”

李妃與盧妃都身懷有孕,嬌貴無比,可也是這樣利落地丟了性命。

滿歌捋了捋近來發生的事情,雖說不上完整的一環扣一環,但自己還是隱身在了李妃身後。

算算日子,若是與前世一樣,五月初她的孩子便來了。

宮禁未開,滿歌坐在窗前看著白雪紛飛。

她憶起前世,剛入宮的她對未來充滿憧憬。憑著一手簪花小楷頗得皇上恩寵。

春雪之時,她領著若思與言辭在桃花樹下賞看冰封的桃花,回頭便撞入東方宇盛的眼眸中。

言念君子,溫其如玉「①」;遺世獨立,驚鴻一瞥。

滿歌剪了燭心,剪斷內心的紛繁思緒。

這一世,無論是誰,都無法阻擋她復仇的決心。

“雲美人那邊如何了?”

“如小主所想。”言辭恭敬道。

“小主,再去歇歇吧,剛卯時一刻呢。”若思端進來一杯茶,皺著眉頭說道。

卯時四刻,宮禁開。

辰時正,請早安。

滿歌輕輕搖頭拒絕了若思的請求,然後開始分析當下處境。

雲美人稱病的訊息清晨便會傳遍後宮。滿歌又想起花朝節那日,絮晚姐姐雖說為她解釋,可後來沒有上前安慰自己。

且看向自己的眼睛裡面充滿了狐疑和猶豫。

當日雲美人故作天真地上前,直言自己最愛吃杏花捲,希望抽到杏花捲的滿歌與她抽到的桃花酥互換。

滿歌自是欣然同意。在吃的這方面,她向來不挑,畢竟曾在冷宮中過了一段吃冷飯餿菜的日子。

而何其巧合,寧美人最愛桃花酥。

皇后與李妃本有本事讓滿歌直接抽到桃花酥,可她們偏偏要順應天意。

這道理,雲瑤悠懂,滿歌更是懂。

這分明是雲瑤悠的投名狀!

別人不仁,又何必怪她不儀。

只是絮晚姐姐……滿歌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桌子。

當日雲美人要求互換的時候,絮晚姐姐也在一旁,而絮晚姐姐更是知道自己身邊的若思精通藥理。

這一招瞞得過眾人瞞不過絮晚姐姐,而自己更是和絮晚姐姐有著前世今生閨中密友的情義。

思緒良久,滿歌堅定的聲音響起,“待宮禁一開,你們隨我去找絮晚姐姐。”

說罷,若思與言辭便雙雙為滿歌打扮。

卯時四刻,沉重的推門聲響起,玉傾宮宮門大開。

滿歌帶著若思與言辭緩步走出宮門。在長長的宮道上留下整齊的腳印。

而後是是行房的宮女太監們魚貫而出,在各宮道上或來或去,忙著自己的事情。新雪之上終究覆滿了凌亂的腳印,然後又被更新的雪覆蓋。

滿歌來到長信宮外,長信宮正殿裡住著德妃娘娘,原是皇上潛邸時的寶林,向來安靜沉穩,不參與後宮爭鬥。

而東偏殿住著於絮晚,西偏殿住著遊靜好。

此時絮晚正坐在小塌上,她想讓自己明白一些事情,卻怎麼也想不明白。

言辭快步上前敲響了東偏殿的宮門。

出來的是絮晚的貼身侍女畫屏。

“池小主,你來了。”畫屏一臉驚喜,“快進來,風雪下著。”

畫屏迎著滿歌進了正殿,而後壓低聲音說道,“池小主,你來得正好,我們小主正睡不著呢,你快去看看。”

滿歌扶著若思的手越過屏風,掀開了東配殿的簾子。

絮晚正坐在榻上,聽見聲響也只是動了動眼皮,“你來了,坐吧。”

“你們都下去吧。”絮晚又說道。

畫屏一臉狐疑地退出了殿內,“這是怎麼了?你們小主和我們小主吵架了?”

若思正不知道如何解釋,言辭便沉著聲音說道,“你別怕,我們小主會解釋清楚的。”

若思絞了絞帕子,心裡想道:你還不如不說話。

三人在殿外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殿內,清晨的微光透光窗戶灑入殿內,絮晚整個人都被包裹在光亮之中,而滿歌卻還站在黑暗之下。

滿歌斟酌著開口,“姐姐都知道了?”

聽見這話,絮晚終於是忍不住抬眸看向滿歌,震驚而又壓抑著氣憤說道,“你當真殺了李妃?”

滿歌愣了一下,“姐姐?”

“我知道李妃算計你,你又何苦非要要了她的性命!”絮晚眼中蓄著淚水,“何苦要讓自己手上沾了血呢……”

滿歌才回過神來,苦笑道,“姐姐,我哪裡有這個能耐。”

聽罷,絮晚像是如夢初醒,快步上前將滿歌拉到自己身邊,同沐在微光之下。

“歌兒,當真不是你?”絮晚臉上淚痕未乾,抓著滿歌的手,只等著滿歌一句話。

滿歌點點頭,“我也不知為何李妃會自戕,我還以為姐姐知道了雲美人毀容之事。”

“毀容!”絮晚壓著聲音驚呼,“歌兒,這……你做的?”

滿歌又是點頭。

絮晚拍了拍滿歌的手,拉著滿歌坐下,“她既敢幫著李妃陷害你,這也是她罪有應得。”

“只是你記住,做事不可留下把柄,更不可以趕盡殺絕。”

滿歌看著眼前一心支援自己,為自己考慮的絮晚姐姐,露出了顛倒眾生的笑容,“我知道的,姐姐。”

絮晚幫著滿歌理了理鬢邊秀髮,“自你六歲那年偶感風寒起,倒是懂事穩重許多,反擊是對的,在這深宮之中,必不可以事事讓著別人……”

滿歌靠在絮晚肩膀上聽著絮晚的絮絮叨叨,忽然說道,“姐姐相信前世今生嗎?”